春漫松岩山 ·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在《湘行散记》里如是说。

爱情，是一个地方最美的风景，让人念念不忘的也最是这一些与爱相关的的山山水水。

黄城西郊的松岩山上，就有这么一方叫做“石大人”的巨石。因为一个代代相传的爱情传说，千百年来在黄岩人心中寂寂而立，成为这个城市最长情的符号。

未曾想到集市上的偶然一面是我们永世情缘的开始……

犹记得那日，我低头理着竹筐里的橘子。“娘，我想吃橘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攥着你的衣襟不停地撒娇，而你的手藏在衣兜里，脸上红红的。

我不忍孩子哭闹，说：“自家种的，拿些给孩子尝尝”。或许你被我突然的好意惊到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塞了两个橘子到孩子的手里，又从筐里拿了几个放进你的衣兜。

你连声道谢，眼角泛出点点泪花。正当我微微失落，以为你没认出我来时，你突然说道：好心人莫不是去年曾赠我十斤大米的那位？

我假装不以为意地答道：是。内心却是无比喜悦：石夫人你还记得我。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光景，你带着女儿来卖布，眼见着集市即将结束，你卖出的布还是寥寥。你焦急地冲着每一位过往的人喊：家中无米下炊，诸位看看有无中意的布料，价格好商量。

那天我正好在你对面卖橘子，又听到旁边的老伯说：这石夫人也是不容易，孩子出生没多久，丈夫就病逝了，平时除了辛苦养孩子，还时不时接济比她更穷苦的村民。出于好心，我连忙赶回家取了十斤大米送给你。

你本想拒绝，但看了眼年幼的孩子，就将自己没卖完的布料全都递给了我，你说：无以为报，请收下我自己织的这些布。我知道如果不收，你定也不会收下我的米，于是接过布便匆匆走了。

实在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于是这次我脱口而出：我是焦坑人（今澄江街道境内），名叫石陀人，以种橘卖橘为生，以后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讲便是。自那以后，我们便总把摊子摆在隔壁，相互帮衬。

突然有一天，有个自称是你邻居的人跑来集市，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我知道，一定是你出事了。那人告诉我，你们当地的族长想逼你做小妾，但你抵死不从，想带着孩子来投奔我。奈何族长势力庞大，在横湖桥将你抓住了。

而你趁人不备，跑向横湖山顶，族长带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你心生绝望，一头往山崖撞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山顶冒出一片白烟，等白烟散去，山顶上有一石岩，相貌似你。

我听罢，悲痛欲绝，我不信你我就这样永生不得相见。我失了魂般走到江边，凝望你的方向，任日夜流转……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我的双脚深深扎进了土地，再也无法动弹。就算幻化为石，我也绝不言悔。管他沧海桑田，能这么一直看着你就好。

那时的我们，青春正好。

“你说，这石大人与石夫人的故事是真的吗？”才走到松岩山脚下的岱石庙门口，你就不停追问。看着你这可爱模样，我当然不会说“故事纯属虚构”，就说：等你爬上山顶感受下就知道了。

登松岩山，从岱石庙开始。这个始建于南北朝刘宋永初年间（420—422年）的古庙传说求姻缘特别灵，我私心想求岱石尊王相佑。我们从神像前起身之后，我笑着问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啊？”你嘟囔着嘴回答：“不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心中似是有了答案。

出了岱石庙，我们往山顶方向走去。恰是春光大好的日子，一路上俯首抬眼间都是春的气息。鼻尖能时不时地感受到阵阵芬芳，这芬芳的来处不由人分说，也许是那数米高的枝头绽开的黄色小花，也许是藏在新翠间的无名小花。味道中带着暖意，更带着舒缓身心的温柔，让人陶醉。

我们时而假装比赛般的你追我赶，时而牵手缓缓行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百步峻。这里有一大块平整的石头，我们坐下来休息了会。期间你被一侧的小野花吸引，用巧手编织了一个手环，不由分说地就要给我戴上。我内心是拒绝的，但拗不过你，只得依言戴上。结果，你乐得直笑，拿出手机拍照留证。

再往上走，就是天梯了。岩石间只露出了一条窄窄的步道，坡很陡，看到你的一丝胆怯，我伸手牵你。你似是感受到了我从内心传达到手心的温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一直到山顶，你都没有松开手。你兴冲冲地跑着去找石大人的岩石，我却只想贪心地抓着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我冲着你的背影大声地喊着：我好喜欢你！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笑，我的回声传了好久，好久……

几年过去。

那天我向你求婚，但你没有即刻答应，你说：“我还想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可以等我吗？”我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我的答案。之后，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听朋友说，你在世界各地当志愿者，见识了很多故事，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风景。

你还记得石大人的故事吗？还记得春天的松岩山长什么样吗？

又一个春天来了，我再次来到松岩山。从岱石庙到百步峻，从天梯再到山顶，每一处风景都是我脑海里的一帧回忆。实在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独自来怀念。我把脚步踩得飞快，因为我害怕那一块块奇石，那片云层瀑布，甚至连一节台阶都能让过往的美好席卷而来。

你不在身边，我招架不住。

喘着粗气走到山顶，在那“石大人”旁，我抬头想好好看看这块石头。恍惚间，似是明白了石大人苦苦相等的心情。故事里的主人公结局不可更改，而我还记得那天你手心里的汗。

你知道吗？上次来你不敢攀爬的竹梯子已改为不锈钢梯，比以前竹梯牢固多了。当时你一踏上竹梯，就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你很是害怕才没有攀上山峰顶处的莲尖坪。如今我来了，站在松岩山最高的地方。可我还想再爬高一点，那样我就能远远地找到你的身影。

一心一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哪怕风华褪尽，我依然在彼岸守护你。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就像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据遇见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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