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坐标｜重庆：寻访秘藏千年的遗珍

在这个古寺以“保护”之名横拆乱建，古城以“开发”之名划牢作茧的时代，或许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巴蜀大地丘陵沟壑间，仍葆有未曾蒙尘的遗珍。它们并没有被掩埋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反而在千年以后，依旧光彩照人。本期我们来到重庆，去寻访那些秘藏千年的遗珍。

宝顶与北山

人们常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然而大足石刻是我脑中最早的记忆之一——当年，石刻还没有被严密保护起来，每一尊佛像都披红挂彩，脚下升腾着香烟，鞭炮就在大佛湾里燃放。那时的菩萨大佛们，比如今鲜活许多。当年，亲近这些菩萨与大佛，就像春节走亲访友一样自然。却全然没有想到，这家门口的神祇，有一天会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如今大足的石刻、宝顶山的造像、北山的石刻，都深为世人赞叹，也令当地人自豪。

早在大足石刻为外界所知之前，宝顶和北山就已经香火鼎盛。大足及周边的荣昌、永川、铜梁、安岳等县市一直有上宝顶拜佛烧香的传统，而且据说连烧3年以证诚心的话，更有神明额外加持。大足石刻以宝顶山造像为代表，几乎所有的扛鼎作品——华严三圣、千手观音、卧佛、观无量寿佛经变相——都集中在宝顶大佛湾。大佛湾是一个马蹄形的浅浅山谷，精美宏大的佛像一龛接一龛，在石壁上弯转绵延，举目所及，尽是佛国胜景。浓重的历史感和庄严感，让人瞬间从尘世中抽离出来。

敦煌的壁画令人惊艳，而在圆觉洞，壁画成了立体的雕塑。洞窟上雕刻就像一匹匹蜀绣一样绵密地堆积着，色彩虽然已不复鲜亮，但经过多年的浸润，黯淡的色泽在洞窟自然采收的光线下，营造出一种平和的氛围。洞中造像的主题是十二圆觉菩萨向三身佛问法，各个菩萨的神态和身姿底蕴统一，表现细节却各不相同。其中对坐的两尊“翘脚观音”，安详肃穆中透着活泼。正中的毗卢遮那、卢舍那和释迦牟尼三身佛，衣着和配饰都要朴素很多，然而法相庄严，不怒自威。

而离大足县城不远的北山石刻由于缺少代表作，风头总是被宝顶盖过。但是论开凿年代、造像数量，北山都在宝顶之上。这里甚至有一块北宋大书法家兼大奸臣蔡京的真迹《赵懿简公神道碑》,十分罕见。北山石刻不以大取胜，而是以巧见长，各种观音像、摩利支天女像、孔雀明王窟、观无量寿佛经变相等等都是北山引以为豪的精品。尤其观无量寿佛经变相，小小一窟，竟陈列人物500多尊，丝毫不显烦乱，主佛身后及窟顶，华盖飘带，极尽繁复，俨然又是一个立体的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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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除了游览石刻外，也可到龙水湖亲水游玩。龙水湖当地人称“西湖”，休闲度假的设施和项目丰富完备。

●宝顶大佛湾内严禁烟火，烧香可到景区内的圣寿寺。

●邮亭鲫鱼自20世纪90年代创立后，一直是大足的招牌名菜，现又衍生出肥肠鲫鱼等新品种，推荐到其发祥地邮亭镇品尝最正宗的味道。

石羊镇－茗山寺

看大足石刻，就像游园漫步应接不暇；而寻访安岳石刻，如同找寻山野中的隐逸之花，一路走来艰辛，但只需一场邂逅，瞬间会感觉都是值得的。安岳石刻，属于更有诚意的旅行者。安岳县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9处之多，数量超过大足，却因散布较广，少有问津。北部有八庙卧佛沟，最为偏远；县城的圆觉洞交通便利；而南边石羊镇是安岳南部的重镇。这一带的石刻，从年代到风格，都更接近大足的宝顶、北山。既有步行可以到达的毗卢洞和路边的孔雀洞，也有需要深入探索的华严洞和茗山寺。

茗山寺位于石羊以东的顶新乡的一座小山上。和卧佛沟、圆觉洞、毗卢洞等地仅存石刻不同，茗山寺现在仍然有寺 庙。老的寺庙建于清朝，在“文革”浩劫中被摧毁。好在茗山寺的石刻并不在庙里，都开凿于山崖下数米的石壁上。目前仅存的是一座复建的老旧小庙，寺名是由前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居士题写，显示着这间小庙并不寻常。从山下沿着石阶小道一路上来，要先经过石刻，才能到庙里。这里实在太安静，对于佛教造像，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安身之所了。

茗山寺的佛像，绕着寺庙做基的石崖分布，相互间较为独立，且都体型巨大。这里的石刻，给人一种从石头里生长出来的感觉。佛像的后半部分身体嵌进石壁又很深，仿佛菩萨刚从一块帘幕里走出来。茗山寺没有围墙，不需要门票，对于一座古寺来说，这些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当下却显得弥足珍贵。它仍然和 方百姓保持着互动，承载着他们的向往和寄托，从前如是，往后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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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岳特色小吃米卷，爽滑吸溜，只能在当地吃到。推荐县城小西街的游记米卷，有冷、热两种吃法。

●县城西边2.5公里处的千佛寨，为安岳诸多石刻中开凿最早，延续时间最长的。千佛寨本身也是一个省级森林公园，若时间充裕，推荐前往。

八庙乡－卧佛院

八庙卧佛偏居安岳东北一隅，是安岳诸多石刻中最为隐秘，却是不可不看的一 处。卧佛沟是川东丘陵中一条寻常小沟，沟内贴着岩壁的基脚，铺着一条石板小径。进门几十步微一抬头，一尊巨大的卧佛赫然悬在了头顶。等到转到正面时，便被其宏伟和精美所震撼。整个造像定格了释迦牟尼涅槃时的场景。大佛长达20多米，左向侧卧，面目安详平和，袈裟上的衣褶只用了寥寥几笔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洒脱气质。

卧佛身后的20余尊菩萨、力士、天龙八部像，或恸哭、或悲戚、或静穆、或沉思，表情精准，无一雷同。这样的对比，竟让人联想到万里之外绘于穹顶上的“最后的晚餐”。佛陀身前，是涅槃前的关门弟子须跋陀罗。石刻上的他，正把着佛陀的脉搏，虽背对观者且面目模糊，但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喜大悲，仍可穿透刚硬石壁，直抵人心。宝顶造像如同工笔，细腻精致；八庙卧佛好似泼墨，笔力简练，神韵尽显。唐窟和宋窟风格的区别,一目了然。

与书本上和现实中的事物做个时空参照再来看八庙卧佛，便不仅仅是一龛古物，更有了深植于历史的立体感。卧佛沟内虽以卧佛最具冲击力，但其他石窟同样精彩。这些较小的石刻主要集中在卧佛对面的另一面崖壁上，由于年 代久远且处于迎风面，所以风化严重，很多已经不完整。从留存的一些相对较好的石像上，仍能领略到和卧佛一样简练雍容的大唐风度。尤其珍贵的是，有几龛空空的石窟，石壁四周密密麻麻刻满了经文，全是唐代真迹。这些国宝石经，某种意义上甚至比卧佛更具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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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贤镇出产的柚子薄皮大馅，鼎鼎有名，切莫空手而回。

两地一脉

安岳与大足，在文化上的纽带并没有因地域分离而被割断, 两地石刻的血脉渊源便是明证。虽然中国佛教石窟石刻为数不少，但部分题材和造型，却仅见于安岳和大足，且通常都是孕育于安岳，然后光大于大足。除此之外，从茗山寺托经文殊与大佛湾托塔文殊、双龙街孔雀洞与宝顶、北山的孔雀明王等，都可以看出安岳与大足石刻艺术上和工艺上的传承关系。千年前分散在安岳各处乡野田间的石刻造像，在约800年前汇聚于大足的宝顶与北山，让千百年后的我们为之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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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岳很多其他国家级文物一样，孔雀洞没有门票，参观需要文管员开门陪同。

●只要对石刻表现出兴趣，毗卢洞的文管员一般都会热情地开始拉着旅客讲解，例如可能会告诉你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紫竹观音会表现出老少悲喜等不同的形象。其中的微妙差别，需要细心感受。

文、摄｜张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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