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泰山九女寨迷雾重重

□马牧青

前些日子又爬了次泰山,而且这次是真“爬”。因为是跟着驴友去的,有些高危地界近乎攀岩走壁,非用绳索不可。

泰山,山前山后不下六条路线,除了天外村桃花源处通车,其余多是盘道,或宽或窄,或繁或简,极为规整,安全无虞。

驴行则专拣僻静险要处行走,除了当年林场工人植树踏出的羊肠小径,大多是绝壁沟壑,有时还要披荆斩棘,就这样,我们硬是在泰山深处穿越了四五十公里。

看的地儿当然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南天门中天门拱北石、百丈崖之类的景点,而是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诡秘之处。

正如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所写:“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方圆近500平方公里的泰山有诸多不为人知的风景,但大多“藏在深闺无人识”。龙角峰东南一隅有一九女寨,一直是驴友们的最佳探秘之处,乃驴行经典目的地,有“野驴‘G’点”之称,这些日子想想就兴奋,令人神往,让人迷恋。

我们是从泰山西溪谷口的天外村进山的,然没有走盘山公路,而是越过大众桥,沿右岸西北而行。

这是一段古老的登山道,当年未修公路之时,当与穿过红门的泰山东路齐名,而今几近荒弃,却成了当地人山前游玩的绝佳妙境。

山路弯弯,曲径通幽,松柏茂密,怪石巉岩。俯瞰龙潭湖,湖水被浸染成墨绿色,清风徐徐,波光潋滟,有荡心涤虑之感。

过龙潭湖,来到一个叫香油湾的去处。香油湾是建岱桥东南溪谷内的一个小水湾,水域不大,却别有情趣。

这是个山岚氤氲的早晨,微微的云在山间飘着,香油湾气韵流动,宛若仙境。传说吕洞宾和张果老曾在此对弈,一卖油郎在旁观棋,一盘棋没下完,只见油挑子已腐烂如齑,香油漂在水湾上,回家后村民相见不相识,一白发老翁隐约回忆起,爷爷的爷爷进山200多年未归。

油郎方知此老儿为自己玄孙,当年误入仙界。而今,从建岱桥西北而望飞鸦峰,松柏掩映之间,仍依稀可见一对仙人的影子,对拱而立。

过建岱桥,上盘山路,斜插过一座山头,有大片竹林,青竹摇曳,云雾婆娑其间,有一唐代风格的寺庙,这就是竹林寺。自唐之后屡经兴废,现存寺庙乃上世纪末在原址复建。

元代文学家李谦在重修碑中曾记道:“东振齐鲁,北抵幽燕,西逾赵魏,南距大河,莫不闻风趋赴。其送施者朝暮不绝。”可见当时竹林寺之兴盛。到了明代,高丽僧人满空再次拓建,后来,再次坍废,于是就有了“悬云寺的故事”。

山民说,原来寺内住着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寻得一世所罕见的泰山人参娃,就偷偷烧煮,并下山邀亲友共享。

行前再三嘱咐,不可掀锅。但奈何香气浓郁,小和尚玩性未泯,加之老和尚行踪诡秘,竟把持不住,揭开锅发现活脱脱的人参娃,终于禁不住诱惑,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香气缭绕之间,不仅小和尚飘飘欲仙,连同寺院竟也一起晃晃悠悠升上了天。老和尚远远看见云端的庙宇,半空中还传来狗的吠声。

继续前行就是马蹄峪。此处正是西溪的源头黄西河,大约在中天门西侧位置。过黄西河石桥,路旁可见深池,名马蹄湾,有“仙人草履”之迹。

自马蹄峪折转至北向的山谷,古时常有猛虎出现,叫大虎峪。逶迤而行约3公里,遥遥可见龙角峰上的九女寨。

山野之中,前面竟有一户人家,三三两两的黑山羊和几头老黄牛在悠闲地吃草,及至走近,一老人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老人姓胡,是林场看山的,已在山里呆了几十年。驴友们已经把这儿当作打尖点,每每給老胡带些吃的,老胡则提前备足了茶水。

山谷幽林,青山绿水,有蝉音,有鸟鸣。在此喝茶聊天令人想起王籍的《入若耶溪》:“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只不过,此时我的心境恰恰相反,既没有“归念”,也没有“倦游”,而是兴趣盎然。

连续攀过几个山头,我们便来到龙角峰下。龙角峰位于泰山玉皇顶西南侧,海拔1100多米,因形似龙头犄角而得名。

山下看,龙角峰突兀似龙角,连同中间的几处垭口组合在一起,极像一个巨型的笔架,又酷似一仰面朝上的头像;刚才在长寿桥东南的石亭上,大家还在观摩,说脸部的喉结都很逼真,形神毕肖。此时,站在峰下仰视,龙角峰耸峙天表,峻峭奇崛,草木蓊郁,偶尔有山鹰盘旋,雀儿啁啾。

盘桓而上,几经周折,我们终于踩在了龙角峰的额头,我禁不住贴向它的鼻尖,给以胜利的亲吻。

东南而望,馒头状的山顶就是九女寨。九女寨是一处神秘而又著名的所在,山寨东、南、西三面尽是悬崖峭壁,只北面老虎崖有一小径与龙角峰相连,仅容一人通过,寨门就设于此处。这里水攻无源,火攻无碍,地势奇险,易守难攻。

寨门处有两块长方形条石,有两个圆孔凿于其上,应该是栓吊桥所用。寨门是一扇厚厚的石墙,一人多高,有屋脊,布满杂草。

进山门是一条石头铺砌的路。环顾山寨,寨墙垒石而成,筑于悬崖之上,几成悬空状,异常险峻。

寨子为两进院落,上边一进面积较大,有约20间的石房,大多坍塌,残垣不盈两尺,内有许多粗大的树和杂草,繁花似星,弥漫其间。

下面一进是一个半圆区域,较为平整,也有几间房舍,房基、石臼等有迹可循。

《纪胜》云:“孤峰绝涧,深藤密箐,山鬼叫啸,岩鹘骞腾。门多鹿豕豺虎踪迹,空庭落叶,废宇封尘。明月清风,自作来往,鼠翻丹灶,蠹蚀秘诠。忽闻松柏谡谡,恍疑空谷足音”。

此处所言就是九女寨,其所述情状,有森严诡谲,有萧索落寞,有居家烟火,也有空寂静谧,身处其中,已决然尘嚣之外。

寨峰南有石人悬立,似猪八戒捧爵饮酒,故名“八戒饮酒”。此名恰恰反映了凡夫俗子对惬意生活的向往和憧憬,纵然超乎尘世,莫不如此,无论落寇草莽,还是山野匠人。

九女寨的传说大多与农民起义有关,传最早为柳下跖义军女兵驻扎之所。《庄子.盗跖》记载,柳下跖曾于“泰山之阳”呵斥孔子不近稼穑,专附权贵;唐人对《荀子》作注:“跖,泰山之盗也。”如今,西南不远处的傲来峰上,尚有“插旗石”,峰东有“大教场”、“小教场”和“柳王洞”,山下有柳下跖的“上马石”和“擂鼓石”。

西汉末年,赤眉军转战于泰山一带。《泰山纪事》云:“岱西南峰最陡峻处有刘盆子寨。琅琊人樊崇起兵于莒,转入泰山。”唐末,王仙芝、黄巢起义失败后从长安退至泰山,狼虎峪尚有黄巢寨、黄巢冢之遗址。九女寨与之多有瓜葛,但大都说是义军女眷所在地。

《岱览》云:“黄西河其西,为九女寨,奇石攒簇若花跗,上有废垒”。《岱史》又云:“昔有九女避兵于此”。

相传九女是赤眉军首领刘七的妹妹,而非九人。山寨不仅是义军泰山大营的后院,还是通往泰山之阴的要道和隘口。后官兵围困泰山大营,刘七仓惶而走,九女镇守的山寨却陷在重围之中。

但官兵只能望“寨”兴叹,最终围而不撤,以图谋困死九女。孰料九女艺高胆大,于月黑风高之夜,奋力持宝剑而拄石梁,竞喷出了一眼泉井,泉水汩汩不绝,而得喘息之机。自此,九女寨得天地滋润,葳蕤繁茂,一派生机。

明萧协中有《九女寨》诗:“千峰攒峭接青云,虚寨曾回九女裙。不独避兵还避世,花香草绿自氛氲。”

至于九女是否另有其人?一女还是九女?是那股义军内眷?至今迷雾重重,无可考证。甚至有人说,九女寨压根就与义军无关。

《泰山道里记》有这样的记载:“地多石英,白者如水晶,有色淡紫者莹沏五棱”。《魏书》:“景初元年,增崇宫殿,凿泰山之石英也。”由此可见,自魏晋到满清,时达千年,九女寨附近一直有优质石英矿存在。据此推断,此处当有众多采石工,而这些石匠长期劳作,自然也会带来很多家眷。如此说来,为防止猛兽和匪盗,选择险峻山寨作为居所也合乎常理。

世事倥偬,千年过去,九女寨已然残墙断壁,荒草野迹,举义也罢,避乱也罢,采石也罢,一切都已随着飘忽的云烟湮灭殆尽。历史的记载片言只语,毕竟不足以澄清这漫山的迷雾,纷纭的民间传说只是给九女寨平添了几分神秘而虚幻的色彩,给后人留下无限的遐想与臆猜。

微风过处,松涛阵阵,云雾倏忽,鸟儿婉转,只有龙角峰像道屏障护卫着这神奇的寨子,还有不时来探访她的驴友们。

注:部分图片来自驴友,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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