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庖丁解牛的思维?
“庖丁解牛”,是《庄子.内篇》第三篇《养生主》中讲的一个故事,或者说“寓言”。
“什么是“庖丁解牛”的思维”,换句话说,“庖丁解牛”讲了什么道理,给后人什么启发?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是不是离的太远了?
一点都不。
庄子是那个时代的世界级大哲学家,他的见识、视角、境界、高度,远远为其前后的许多诸子所不及。
《庄子》之特点,是恣肆汪洋,变化莫测,文辞惊艳,意境深远。讲庖丁解牛亦如此。至少,让你根本察觉不到其与前文的任何联系。
其曰:“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hua)然向然,奏刀騞(huo)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庖丁,是文惠君“厨师长”一类的职官。文惠君,即梁惠王。庖丁为其杀牛。
只见,庖丁一把挽紧牛鼻之绳,用肩一顶,牛就跪在了地上,他跨脚骑于牛背,以膝抵住牛颈要害,“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麻利拔刀,潇洒一划,牛便如一滩泥一样轰然倒下。庖丁的动作,像《桑林舞》一般优美,如《经首曲》那样高雅。
可能古人中没人能再写出这么漂亮的文字了。
这是描述庖丁如艺术大师一般的杀牛“技巧”。
以致 “文惠君曰:‘譆!善哉,技盖至此乎!’”
在一旁观看的梁惠王喝一声彩,感叹道,太妙了,你的技艺怎么能达到这种高境界呀!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庖丁把刀一放,说,臣下真正爱好钻研的,是“道”,把“道理”用在了杀牛技艺上而已。
这段话很关键。
庖丁说,刚开始杀牛的时候,他满眼看到的都是整个的牛。三年之后,眼睛里看到的就不是全牛了。而现在,臣下完全不用去看就已经“心领神会”,了然于胸,臣的所有肢体均按照心中之道挥洒自如地行动。
庖丁接着又说:“依乎天理,批大郤(xi),导大窾(kuan),因其固然。技经肯綮(qi)之为尝,而况大軱(gu)乎!”
他说,臣下现在解牛,是按照牛自身的天然“纹理”,劈开筋肉缝隙,导引骨骼空当,一切顺其自然。所有筋络连接之处都不硬碰,更何况受阻于大的骨头呢!
庖丁又说,好的厨师一年换一把刀,因为他们用刀割筋肉;普通厨师一月换一把刀,源于他们用刀砍骨头。臣的刀用到现在十九年了,宰过几千头牛,可刀口仍然像刚刚磨过的一样。牛的筋肉骨骼间有缝隙,足够锋利的刀刃在期间游动有余。尽管如此,臣在筋骨盘结之处,依然小心翼翼,神情专注,动作稳缓,这样,刀子微微一动,牛就哗啦啦解体像泥土溃散落在地上了。然后我就能提刀而立,环顾四周,悠然自得,心满意足,把刀子擦干净收藏起来了。
梁惠王听了之后,再次感叹说,太好啦!这番话让我懂得了养生的道理。
文惠君真听懂了吗,其实没有。
庖丁整个讲的,先是一番何为“大国工匠”的道理。
即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和“精益求精”。
这是第一层。
只是勤奋努力下苦功夫未必就行,还要善于总结“规律”。即庖丁所言“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上升不到这一层面和境界,无异于始终蛮干,大概就是“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之区别。
这是第二层。
还有更重要的第三层。
庄子是个哲学家,哲学就在于其认知具有普遍性。庖丁,只是个厨师长之类的芝麻官,不可能也不敢旁征博引、举一反 地和君主讲话。
但“道理”在那里摆着,梁惠王不往自己治理国家方面好好想想,却只是说从庖丁话里悟出了“养生”的道理,所以说他并没有真正明白。
梁惠王也就是魏惠王,在位时间不短,但无甚大的作为,或许与自己的这种“不思进取”有关。
“庖丁解牛”,的确出于庄子《养生主》。“主”,是“主旨”之意。但庄子真的只在讲“养生”么,还是未必。
“吾生也以有崖,而知也无涯。以有崖随无涯,殆己!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这是《养生主》开篇的话。
他说,人之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无限的“知识”,实在危险呀!已经危险还不停追求,那就更危险了!
有人说,庄子这是不是在鼓吹“学而无用”或“无所作为”呢,不是。而是庄子对诸子们,主要是儒家门派 “皓首穷经”主张的讽刺和反驳。
庄子接着讲了不受刑戮,保持本性,敬养双亲,益寿延年的根本,是要谨守“中虚之道”。
“中虚”,后人多解为“督脉”,就是古人认为的人之“中枢经络”。
然后,庄子就接着讲了“庖丁解牛”这个故事。
联系起来看,“中虚之道”,与此段讲的“臣之所好者,道也”,以及“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是一致和紧密相连的。
就是说,庄子认为,若能不受刑戮,保持本性,敬养双亲,益寿延年的根本,是要谨循自然规律之“道”,而不是像儒家门派那种因循于西周礼乐之“道”。
先秦诸子很多都讲“道”,但绝大多数都是讲“人间之道”,也就是“为君之道”,都是讲给君王们听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能因为诸子们讲如何治理国家、争夺天下而过多责怪他们。不过也不容否认,不少诸子,未必没怀着功利之心,比如苏秦、苏代就是典型的例子。
道家算是例外。老子的“无为”,不仅是讲给君王听,也代表着自身的“待世之道”。当然,显着有些消极。
庄子继承老子学说,又稍有不同。
他极其淡泊名利,楚王聘庄子为相,他很轻蔑,说“没得污了我的名头”。其实生活上他很窘迫,但绝不为此而攀附权贵。
庄子之不同,在于他着重探究的,是人何以获得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绝对自由。这从《庄子.内篇》的第一篇《逍遥游》就非常明确了。第二篇和第三篇《养生主》都是,前后八篇存在内在严密的逻辑关系。
庖丁说:“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这是一种纯熟技艺,又是一种坚持不懈得来的自信。于是才能“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xing)”。
这个怎么来的呢,就是“不忘初心”。
老子《道德经》中,多次讲到“婴儿”,如第十章:“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以智乎?”
“如婴儿乎”,有各种解释,但仔细研读,将之皆为保持初心最贴切不过。
庄子所云“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其实讲的也是要“不忘初心”“始终如一”。没有这一点,一切都谈不上。
这是他对老子思想的最重要继承。
还要插一句。
“庖丁解牛”,从哲学方法论上说,是非常具象地讲到了“分析”的重要性。
就西方哲学来说,一直到休谟之前,强调的都是“归纳”的方法。休谟的怀疑论哲学,完全以他否定归纳原理作为根据,因此而将“经验主义”和“唯理主义”同时推进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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