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伊朗以前看上去很现代开放?
这需要从伊朗建国的历程来理解。简单地说,之前伊朗深受世俗主义的影响,巴列维王朝是世俗主义政权。在1979年革命后,巴列维王朝终结,代之以教士集团进行统治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其伊斯兰派导致了目前更为保守的伊朗出现。
19世纪末,伊朗与中国类似,由于西方扩张面临着深重的危机。英国和俄国对伊朗进行了高强度的渗透,伊朗面临着英国和俄国扩张带来的巨大压力。当时伊朗的统治集团卡扎尔王朝与清廷一样难以维持有效控制,新的现代思想开始在伊朗精英和民众之中萌芽。不过与同时期的奥斯曼帝国不同,伊朗知识界的宪政根基太浅,来源主要是伊斯坦布尔、第比利斯和巴库,缺乏本土的知识构成。这样一来,一直扮演着王朝合作中的穆斯林教士集团的态度就至关重要,这给伊朗的现代化添上了少见的宗教色彩。
1901年的伊朗市场
1906年,伊朗爆发了立宪革命,由知识分子、世俗主义者、宗教界人士、部分教士发动的革命在历经数年反复和反抗后结束,在俄国军事干预下结束。虽然革命失败,但宪政主义思想吃真正得到了发展,并走入了伊朗社会中。穆罕默德-阿里沙被罢黜,建立了艾哈迈德沙为国王的摄政政府。但艾哈迈德沙政府同样无力克服在一战以及十月革命后英国、德国、奥斯曼帝国与俄国在伊朗土地上的竞争。1919年,英国外交大臣纳撒尼尔·寇松与伊朗公使珀希·考克斯通过了《英波(斯)协定》,表面上看是为了伊朗可以建立现代国家,但伊朗人,还有法国、美国人都任务这是要把伊朗变成英国傀儡统治,依靠大批宗主国支付工资的官僚和机会主义分子治理的英帝国附庸国。幸运的是,英国受到一战摧残,缺乏足够的资源应付除奥斯曼帝国崩溃后中东的混乱局面,这让英国没有能够实现这种程度的控制。
20世纪初的波斯士兵
1921年2月21日,一支驻扎在加兹温的哥萨克旅在穆罕默德-礼萨汗上校带领下进入德黑兰,控制政府并驱逐了内阁。5天后,苏联-伊朗友好条约签订,礼萨汗成功处理了与苏联的关系,证明了自己有能力稳定国内局势,并处理好同苏联的关系。这点让英国人也很满意,礼萨汗因此顺利成为了伊朗的实权统治者。礼萨汗成功地获得了由自由主义者、改革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世俗的复兴党政治家组成的议会支持,并与宗教领袖做出了妥协,于1925年12月12日成为伊朗国王,名字也改为礼萨沙。
穆罕默德-礼萨汗
礼萨汗是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试图建立完全民族自主的国家,这与现代土耳其之父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克如出一辙。为此他甚至将姓氏改为西方化的礼萨沙·巴列维,巴列维王朝也由此开始。由于是军人出身,他非常强调建立现代民族国家过程中军队的作用。依靠现代化的伊朗军队,礼萨沙成功地压制了部落势力,让中央政府获得了足够的权威。此外,礼萨沙还开始颂扬前伊斯兰时期的波斯历史,以波斯语和波斯文化为规范。礼萨沙是个国家主义者,他强调国家垄断和国有经济部门,并且解放妇女,推动社会教育。当然,因此礼萨沙在国内也面临着两个大问题,其一为其领土内的多族群特征,其二为强大的什叶派教会。此外,礼萨沙对于反对派的镇压也很严厉,也无法完全克服外国势力影响。二战中,由于伊朗与德国有着密切的政治经济关系,英国与苏联在1941年再次结盟,礼萨沙拒绝站队,英国不惜再次侵入伊朗,大势已去的礼萨沙不得不在1941年接受了流放,并于1944年病死于南非。巴列维王朝则由礼萨沙之子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继任 ,通过与英国和苏联合作换取继续存在。
尽管无法完全独立,但礼萨·巴列维依然有较好的基础。其一,他的政权得到大国承认;其二,国王仍然可以控制军队;其三,为了增援苏联进入伊朗的美国成为了新的变量。二战结束后,巴列维成功地陆续压制了左翼图德党、右翼的宗教集团,并利用英伊国家石油公司国有化引发的国际危机击败了穆罕默德-摩萨台,压倒了中间由自由主义者、民族主义者组成的国民阵线。巴列维也走上了一条新专制主义的道路。
礼萨·巴列维在政治意识形态上继承了礼萨沙,他推动世俗主义的社会改革,热烈地拥抱了国家主义。1963年,巴列维国王试图发动“白色革命”,其以水浇地改革、森林国有化、国有工业私有化、工人分红计划、建立“文化大军”扫除农村文盲、给予妇女公民权为主要内容。尽管其内容非常积极,然而由于巴列维为代表的王权本身过于强势,因此反对派不顾一切进行反对,引发了骚乱,宗教领袖霍梅尼便是在这一时间段被流放国外的。不过“白色革命”可以看出,巴列维王朝有着很强的世俗主义倾向。
礼萨·巴列维订婚照
70年代伊朗广告
巴列维王朝在1960年代进一步强化了集权,到1975年连两党制也取消了。巴列维也开始了他的宏图伟业,借由与美国合作成为美国在波斯湾地区最重要的合作者,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在1973年石油危机后,伊朗更是通过石油赚取了大量财富。
但是危机无处不在,巴列维王朝的腐败为人痛恨,而政治反对派的变化也引人关注。反对派越来越经常通过攻击西方、捍卫伊朗本土和伊斯兰价值观的形式批评巴列维王朝。这其中,以阿尔·艾哈迈德和阿里·沙利亚提为代表,他们的思想充斥着像是从欧洲左派、反帝国主义者那里借用来的词汇,但却在伊朗青年中激起了反响。
70年代的伊朗大学生
70年代的伊朗新式建筑
到1975年左右,巴列维王朝大手大脚地挥霍公共资金,而石油带来的大量美元造成了经济过热和通货膨胀,经济增长放缓、人均收入下降,失业率不断上升。巴列维王朝对此的反应却缓慢而消极,这引发了民众大量不满。1978年1月7日,一份半官方的德黑兰报纸刊载了一篇文章,污蔑霍梅尼,引发了民众的大规模愤怒,进而引发示威游行。在断断续续持续半年后,8月19日阿巴丹贫民区国王电影院的大火又再度引发了民众对于巴列维王朝的怒火,最终,1979年1月,巴列维王朝垮台。
伊朗伊斯兰革命
霍梅尼返回伊朗
在巴列维王朝垮台之后,伊朗还经历了巴赫蒂亚尔摄政政府和巴扎尔甘政府两个时期,之后,依靠伊斯兰革命委员会、伊斯兰革命卫队上台的霍梅尼掌握了权力。霍梅尼作为教士集团的代表,信奉“法基赫统治”,即由一个道德高尚的贵族宗教阶层统治社会。这一观念毫无疑问与巴列维王朝推动的世俗化进程背道而驰,虽几经变化,但大体上也塑造了今天的伊朗社会模式。
霍梅尼
不过伊朗依然是除了土耳其外国家能力最强的伊斯兰国家,也有不错的民主化基础,并且教士集团现在也学会了尽可能少插手现有的世俗生活以少犯错误。因此,伊朗未来如何,可能还有不少变数。不过过去巴列维通过压制教士集团实现世俗化的做法,恐怕已经回不去了。
当代的伊朗很有特色。一方面,“共和国”、“革命卫队”这些词语看起来挺进步;另一方面,伊朗又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宗教国家;伊朗虽然信奉伊斯兰教,但又不是阿拉伯人,而是波斯民族的国家,在信奉同一个真主的情况下,千年来和周边的 拉伯人还是世仇;
虽然伊斯兰革命以后各种宗教条框限制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诸如公共场合女人必须带头巾,男女不能秀恩爱等等,有宗教警察非常敬业的监视。但是,比如包头巾,伊斯兰教的国家女性们最近都在抢着戴上,而且包的越来越严实(比如土耳其),伊朗女人却一直争取摘掉,实在不行,尽量多露出点头发;政府越禁止西方音乐,老百姓越喜欢听美国歌曲;政府跟美国死磕,经济上受到西方制裁,民间最热门的培训竟然是“雅思”、托福的英语学习班,而且受过教育的伊朗人英文普遍说的都不赖。
土耳其的“宗教回潮”——当今的土耳其国会,越来越多的女议员佩戴头巾,然而,90多年前的凯末尔革命就有立法“妇女在政府机关及学校佩戴头巾为非法行为”,十几年前曾有女议员试图戴头巾进入国会被保安轰出去的事例,现在不带头巾的反倒成了少数。
当今的伊朗“世俗回潮”,越来越多的女人向往西方生活,紧跟国际时尚潮流。
伊朗开放时代指的是霍梅尼的伊斯兰革命之前的巴列维王朝。太久远以前的历史我们就略过去了,1920年代年,有个叫礼萨·汗的上校发动了军事政变,取得王位建立了巴列维王朝,并在1935年改国名为伊朗,成了中东的产油大国。于是美国开始大力扶植巴列维王朝,这也保障了他们在伊朗和中东的利益。这个巴列维王朝一共有两代君主,1941年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继位,而后者也就是伊斯兰革命时被推翻的那位君主了。巴列维王朝对美言听计从,美也是俨然是把伊朗当做他们在中东的干儿子,输出了大量的硬实力和软实力,甚至主动帮伊朗搞核电站。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美式生活和理念就是伊朗各界领导干部群众效仿的对象。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伊朗以前看上去很现代开放。
巴列维王朝时代的伊朗杂志封面
然而,礼萨·巴列维除了搞独裁之外,还有一定的政治抱负,于是在1963年,巴列维国王宣布实行白色革命(听起来就不太吉利),依照美国的蓝图来进行伊朗的农业与工业改革。事实上,在同一时期美国扶植的众多干儿子当中,这种发展模式并不少见。东亚的韩国朴正熙军政府、台湾蒋家政权,智利位皮诺切克。
改革包含了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个方面,
在宗教方面,意图建立专治贵族和大资产阶级分享政权的模式。对于这二者而言,宗教势力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因此,白色革命期间当局大力推行世俗化改革,取消了宗教领袖的特权,关闭了大量的宗教学校,给予了妇女选举权。这一时期推行的开放型文化政策还使得西方文化和生活方式迅速涌入,冲击了原有的宗教传统。伊朗的伊斯兰宗教领袖霍梅尼就因为大力反对白色革命而被逮捕,并于1964年11月4日被驱逐出境。
1968到1978年间伊朗的快速发展,初步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轻重工业体系,并进一步开始发展原子能、电子工业,现在伊朗街头比较体面的街道和建筑,基本就是那一时期的产物。
资本主义快速发展的同时,工人阶级也在快速地发展和壮大起来,也在后来的伊斯兰革命中成为了运动的主力。
但是,忽视农业发展,追求发展大型工业。扶持大企业,使得传统农民,巴扎商人,手工业者流离失所,流民大量失业,又没了回家种地的后路。正好此时伊斯兰教界声称要打倒国王,这些人自然也就开始追随伊斯兰教界。
同时,取消宗教特权触动了僧侣阶层的利益,激进的世俗化改革又遭到许多伊斯兰教徒的反对。而且,在伊朗的边远地区和村镇,受教育水平低的劳动人民对伊斯 兰教还是十分虔诚的。
贫富差距的加大则,统治层的腐败和奢侈,对多数人民,尤其是底层劳动人民的精神寄托——伊斯兰教的摒弃和不屑,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使得白色革命在社会意义上完全失败,并引发了另外一场革命——伊斯兰革命。
最终,1979年1月16日,国王礼萨·巴列维被迫出国“长期度假”,此后再也没能回到伊朗。巴列维临终前忏悔地说:“我的致命错误之一是盲目追随西方,相信美国的友谊。我让国家超出他所能接受的程度实行民主和现代化。”
2月1日,霍梅尼结束长达15年的流亡生活,由巴黎回到德黑兰。当天他受到三百万人空前盛大的欢迎。年底,霍梅尼正式成为伊朗的最高领袖。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新的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共和制度建立起来了,这种神权统治和民主共和混编的制度,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创举。
不过,当时追随霍梅尼的劳动人也会有点遗憾,工人阶级虽然作为主力参与了革命,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甚至,1979年3月初,霍梅尼声称“不要用‘民主’这个词语,那是西方的模式”,并清洗了不少工人组织。
目前,伊朗也在不断的向世俗化进步,虽然是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政体,但是妇女选举权和接受教育的权力还能得到较好的保障。今天伊朗大学里超过60%的学生为女性,这个比例在科学和工程学科更是高达70%。目前伊朗议会中也有女议员比例不比咱的女人大代表少。当然,在边远城市或者村镇,宗教的影响还是很深,有婚前性行为或者婚后有染的妇女会被处以私行,甚至被石刑处死。对比其他穆斯林国家,比如沙特,女人连车都不允许开,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参加体育比赛,没有自己的身份证,伊朗这样只需要包头巾上大街的已经算是比较开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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