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母亲曾送他一件令他“痛苦一生”的礼物

从来如此,便对么?

——鲁迅

朱安当年如果不嫁给鲁迅,那么就没有那么多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如果周树人,听从母亲的安排和朱安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我们也不会知道朱安的名字。

可是,乡下的周树人成了京城的鲁迅后,朱安就只能是朱安了。虽然,她也跟着周树人进了京城,可她还是乡下的朱安。

这是时代使然。

人都是时代的产物。时代,在每个人脸上烙上清晰的痕迹。当然,事情总有例外。

周树人超越了旧的时代,而朱安却独自在旧时代里挣扎。这是两个人最大的不同。而这不同,正是这两人不幸的根源。

一个人一生中经历两个时代是幸运的。可跨越时代是痛苦的。有的人耸身一摇,就改头换面了。而多数人却难以摆脱身上重重的壳儿。所以,有的人活着,而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在一个新时代,有的人却死在旧时代中。

时代的划分是不以人的意志而任意改变的。有人称之为天意,有人称之为命运。天意难违,命运难改。多数人就成为顺民,成为天意弄人的接受者,成为命运摆布的承受者。可总有少数人,逃离,追逐,涅槃。天网恢恢,他们成漏网之鱼。

周树人,就是一条漏网的大鱼。本来按着命运的安排,他应该科举,入仕,宦游。公事之余,喝酒,饮茶,下棋,赏花。可事实并非如此,可命运并非如此。他遇到了一个剪辫子的时代。头发已不再是忠于朝廷的标志了。关键是皇帝没了。做了两千多年的皇帝,说没就没了。这让多数人失望,却让周树人这样的少数人欢呼。辫子没了,旧道德也失去了威力。周树人成了战士鲁迅。

周树人最终会变成鲁迅,这是时代的必然。至于他后来成为圣人,那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出乎意料的事太多,因为改朝换代了。

人,非得要超越时代吗?

朱安一直是个温顺的人。她很听话。母亲给她裹脚,她就裹脚,虽然很疼,她也忍着。母亲让她学针线活,她就老老实实地学。虽然累,她也没有一句怨言。她慢慢习惯了逆来顺受!

朱安,终其一生还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是婆婆送给儿子的“礼物”,是丈夫的陌路。她活是周家的人,死却不是周家的鬼。

历史不能假设。假如朱安离开周家会如何呢?大约她的确会死的。

鲁迅说过: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如此,人不是吃人者,就是被人吃。吃人者,剔着牙,心满意足。被吃者,老实巴交,任人宰割。

朱安是被谁吃掉的呢?

有人反抗命运,最终获得自由和解放。有人接受命运,随波逐流。两相比较,接受命运比反抗命运更难。

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吗?

活了六十九年,只幸福了三天。这是对朱安的评价之一。此话概括性强,但不一定准确。幸福说到底是一个人很私密的感受。谁也无法准确感受别人的幸福。所以朱安幸与不幸,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她不幸吗?

我们无权评论朱安的一生,更没有资格去同情这个温顺善良的女人。有人说:朱安,一生欠安。我说,一生欠安的是我们。

周树人走了,朱安的名义上丈夫消逝。后来,婆婆也已离世。她仍是孤身一人,却活得更像自己了。

世上本没有路,走着,走着,就走出了自己的路。

岁月冲淡我们的记忆,期间有人被刻上纪念碑,有人埋在芥草堆里。有的人,载入史册,有的人只是别人饭后的谈资。可清风 过,一样的毫无声息。

在生命的天平上,周树人和朱安这两个名字等值。

鲁迅逝世前说:一个都不饶恕。朱安临终说:周先生对我并不算坏,我不怨他。

这是命吗?

忘掉这个命途多舛的女人,管我们好好生活!

据说接受这件礼物的当天晚上,鲁迅哭了一夜,第二天出来见人时,脸上还带着靛青染料的颜色,那是因为他把脸埋进了刚刚做成的新被褥中,被有些掉色的染料蹭上的,可见当时哭的有多伤心投入。以后再也没有鲁迅先生因为这件礼物再次哭泣的记录,哭泣如同一个标签,自从鲁迅使用过一次,便决绝的把这个标签转让给了这件礼物,从此陪她终生。

她没有办法不哭泣,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是鲁迅先生的新妇——朱安,鲁迅哭的这天,也是他俩的新婚之日。

朱安是鲁迅家族亲戚的亲戚,父亲是商人,祖上出过县官,不算大家闺秀,也属于小家碧玉,有同时代小家碧玉所有的特征——烹饪、缝纫、裹足、脾气温顺,她的婚姻好事多磨,算是比较晚的,这个迟到的婚姻也给她带来一辈子的遗憾。1899年,18岁的鲁迅与21岁的朱安在亲戚们的介绍下完成订婚,这个过程两位年轻的新人并没有被安排见面,朱安只是通过亲戚的描述,大致了解了一下未来新郎官的家庭情况——家道中衰的一个前任官员的长孙,姓周,比她小了三岁,在新式学堂里念书,好消息是婆婆比较满意自己,仅此而已。鲁迅毕业之后,又拿到了去日本留学的奖学金,婚事被推迟,一直到年龄大到有点不像话,鲁迅的母亲才把鲁迅骗回国内成婚,那年是1906年,朱安28岁了,鲁迅也已经25岁。

新婚之时,据说朱安听说新郎官比较新派,见不得小脚,还特意穿了大号的鞋子,把棉花之类的塞进鞋子里,没想到还是打滑脱落,暴露了小脚特征,这一幕为拖着一条假辫子的新郎官不喜。

新婚之夜,新郎官打量着这个母亲送给他的终生礼物,高耸的额头,轻薄的嘴唇,略陷的眼眶,苍白的肤色,尤其是又再度重逢了她那双局促的小脚,多年留日的开化,及医科的学识,都让他难以接受这种稍嫌病态的“美”,他选择了把新娘子独守空房,去到母亲房间里安睡。当然他也无法成功安睡,第二天脸上的靛青色,已经说明了他当晚的心理状态。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如斯,鲁迅始终没有亲密接触他的新娘子,很快,他又回到日本,朱安默默地在家乡陪鲁迅的母亲呆了13年。

1919年,朱安陪着鲁迅的母亲北上,与周作人一家全住进了鲁迅新买的西直门内一处宅院,算是一家团聚,但由此带来的失望更大。本来分隔两地,尽可以自欺欺人,但现在同居一处,反而不在一室,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朱安的落寞,可想而知。

鲁迅对朱安也是极客气的,买了点心先送至老母房间,也要留给朱安一份,每天也说三句话,但从来不说多余的第四句,同在一个屋檐下,这种状态却持续了多年。

朱安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但仍有不舍,她只琢磨着这一句话:“我就好比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点往上爬,爬得虽然有些慢,但总有一天,我会爬到墙顶的。”当鲁迅与许广平的事情传回耳边,朱安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了,我待他再好,终归也是无用。”

周海婴出生时,周家老太太很为已近40岁的鲁迅高兴,但她察觉出来,朱安似乎心有抗拒,多次劝说下,朱安也把心中的郁闷最终放下,事已至此,何苦继续为难自己?剩下的人生岁月,只是尽心尽意的照顾老太太了。鲁迅死后,朱安也惦记着许广平娘俩,经 常直接给周海婴写信,甚至直接索要娘儿俩的照片,直言“很想念”他们。

朱安晚景凄苦,生活一度难以为继,只能吃小米窝头和咸菜,窘困之中,生出过卖掉鲁迅遗作的想法,后来被许广平和鲁迅的日本友人制止,但她婉拒了一些社会团体给她的救济,清贫度日,1947年,孤独终老,死前想与鲁迅合葬的遗愿最终未得到满足。

与其说鲁迅痛苦一生,那么朱安的一生,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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