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淮安府署

原载《群言·江苏专刊》

全国历史文化名城淮安有着7000多年的文明史、2100多年的建城史、700多年的区域中心史，与杭州、苏州、扬州并称为运河沿线四大都市。在古城淮安有一座650年历史的淮安府署，是京杭大运河沿线城市中唯一现存的府署建筑，正堂体量之大堪称全国之最，为全国第六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阳光灿烂的春日午后，我陪同远道而来的客人走进了淮安府署，在府署大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代淮安行政区划图。作为苏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淮安曾长期是郡、州、路、府的治所，其中元代的淮安路管辖范围最大，后期辖12个县，面积35000平方公里。明朝建立以后设立淮安府，下辖九县，治所设在山阳县(今淮安市淮安区）。到了清代，淮安仍是江苏省管辖面积第一大府。淮安府署与其南面的总督漕运公署、镇淮楼（谯楼）、山阳县衙首尾相连，成为国内最大的古代官衙景区，且雄踞古城中轴线，总长度约1000米左右。

进入府署景区就看到“公生明”戒石坊。“公生明，廉生威”一直是明清时期官场箴言，告诫为官者处事公正才能明辨是非，为官廉洁才能树立威严。而牌坊背面的16字联“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则告诫为官者，俸禄来自人民，应爱护人民，不做有损于人民利益的事，否则举头三尺有神明，最终将难逃天网恢恢。

放眼望去，气势恢弘的大堂屹立在面前，东西两侧按左文右武分列着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淮安府署占地足有两万平方米，衙内有房屋50余幢，共600余间，分东、中、西三路。明清衙署的建造都要奉行工部的《工程做法则例》。在布局方法上，建筑均坐北朝南，中轴对称；以层层院落递进串接，形成多重空间。衙署建筑依据功能要求，有三条纵轴线并列递进：中轴线上有照壁、牌坊、大门、仪门、甬道、三班六房、大堂、二堂院落及内宅院落，东侧轴线上有土地庙、厨房、花园、吏舍等，西侧轴线上为军捕厅，包括牢狱、会客厅、巡捕用房等。整组建筑主次分明，布局严整，体现出规范与谨肃。

大堂东北侧吏科内的两组蜡像则令人震撼，发人深省。北侧是不受馈遗的淮安知府傅希挚蜡像。傅希挚，字承弼，别号后川，河北衡水人。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以户部郎中出任淮安府知府。光绪《淮安府志》卷二十七《仕迹》和同治《山阳县志》卷五《职官一·总漕》记载他在淮安任知府和漕运总督时，“号令严明，凡饬漕濬河，每先期集事”，而且不接受任何礼物。卸任时他检查自己的物品让下属登记，发现有黑纻布一块，就将它送给了下属。下属们即将纻布撕开，每人分得尺余作为纪念，有的人还在布上绘其画像，供奉起来，一时传为佳话。

南侧一组蜡像则是清朝四大奇案之一淮安奇案的主角——钦差李毓昌和山阳知县王伸汉。嘉庆十三年（1808），江苏淮扬大水，嘉庆帝拨付“数十万帑金，赈济灾民”。山阳知县王伸汉冒开饥户，领赈银入私囊。钦差李毓昌来山阳县查赈，欲将王伸汉借放赈之机贪赃枉法、克扣赈银之事造具清册上禀朝廷。王伸汉请出淮安知府王毂说情，遭到李毓昌拒绝。王伸汉又向李毓昌提出分赃以阻止他告发，李毓昌廉洁自励，拒不应承。在李毓昌离开山阳前，王伸汉假意置酒饯别，指使家奴买通李毓昌的随从，在饯别晚宴上毒死了李毓昌，并伪造自缢现场。后李毓昌亲属赴京控告，嘉庆帝下令严办，并写了近两万字的批示，称其乃“从来未有之奇”的怪事，下旨将王伸汉立斩，王毂立绞，害人的家奴、随从极刑，又亲自作《悯忠诗》褒扬李毓昌。这样的惨案令人发指、触目惊心，也反映出晚清官场的腐败和黑暗。

淮安府署最值得回味的可能就是镌刻在各处的上百副楹联。可以说，淮安府署是楹联的海洋，其警示教育意义不可轻忽。阅读和学习淮安府署遗存的各类楹联，皆可起到“古为今用，以史为镜”的作用。众多楹联大体上可以分为如下两类：

第一类，为官之道，即警示官员忠于职守、秉公执法，处理好公与私、官与民的关系。如大堂外长联“黜陟幽明承宣庶绩念念存戴高履厚，权衡淮海镇守名邦时时思利国泽民”，告诫为官者必须时刻谨记上对朝廷负责，下为百姓办事。二堂内楹联“与百姓有缘才来到此，期寸心无愧不负斯民”，表现出民本思想。府署三堂门楹上也有一联“宽一分，则民多受一分赐；取一文，则官不值一文钱”。这副楹联据说为淮安府知府陈文烛手书，大抵是说为官者不应该横征暴敛、巧设名目。自古以来乱自上作，官逼民反。只有法纪严明、轻徭薄赋，戒除贪欲、清廉自守，才能为政长久，受人爱戴。

第二类，为人之道，即警示官员正确看待财利和修为。上房东厢楹联“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这是一副题赠联，语意浅显，概括了两种待人处世的方式：一种是“远富近贫”、以礼相交的人，一种是“疏亲慢友”、为了钱财而断绝情义的人。礼科的楹联是“兴学育人弘礼乐，规章范典守纲常”，表明其职责在于倡导儒家伦理，注重礼义教化。

了解淮安府署的廉政掌故，品读门楣上的警语楹联，使人感到这些遗迹穿过650年的时光，时时提醒历代为官者当清廉守正、严于律己。时至今日，这些仍是我们的为官之本，每一个官员都应常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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