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路过云山大桥,你就会看见㘵心塘,知道它的来历吗?

2018年10月,我们一行人来到新街村采访,想起两年前也曾到过这里做自然村落普查,循着旧路来到原村委所在地,没想到之前那几栋小楼早已连同周边的厂房,拆成了废墟。根据规划,五年后,这里将建成规模宏大的综合交通枢纽——广州北站,新街村所在的北站西广场一带,早已纳入了城市化改造的蓝图。经过一大片建设中的工地,我们来到了新街村的自然村之一——㘵心塘。

㘵心塘牌坊

㘵心塘约在明洪武年间建村,康熙《花县志》亦有这个村庄的记载。据说是因村庄建于大㘵地的中心,由此而得名,另有老人说,以前村庄曾叫作“半新塘”,或许是与村里有一口大水塘有关,只是大家久而久之把“半新塘”唤成了“㘵心塘”。

01

曾氏大宗祠见证百年沧桑

祠堂门额

从农新桥一直往东到云山大桥,桥右侧便是㘵心塘村口的牌坊。在热心村民的带领下,我们沿着村道前行,来到了曾氏大宗祠。这座建于清光绪二年(1876)的广府祠堂,在密密麻麻的现代楼房包围下,显得格外惹人注目:祠堂坐东朝西,前后共有三进,主体建筑面积大约有400平方米。祠堂采用的是镬耳山墙,“几”字形的墙体尽显古色古香;屋脊上的灰塑工艺栩栩如生,尽管岁月抹去了原来的色彩,中堂的正脊的山水树林图案,后堂的正脊的“九狮下山图”依然清晰可辨。

头门的石门额上刻“曾氏大宗祠”,上款“光绪二年又五月吉旦立”,下款是“仁山杨学华书”,显示了祠堂的始建时间。前廊上的梁架、封檐板木雕美轮美奂,墀头砖雕工艺精致,保存较好。祠内金柱、梁架均使用上好的坤甸木料,历经百年依然坚固无比。后堂的明间设有祖先的神位,以供曾族后人拜祭。

经过上百年的风风雨雨,曾氏大宗祠虽然整体结构基本完整,但是头门正脊大部分已毁,瓦面曾作修补,但目前都有少部分渗漏;墙体粉刷上了石灰水,覆盖了原本精美的壁画;地面已改铺粉红色耐磨瓷砖,两天井也改铺上了马赛克。这座祠堂现在成了村中的老人活动中心,踏进祠内,老人们的交谈声伴着粤曲粤韵交织,还有小童在天井内嬉笑打闹的追逐声。这座古老的祠堂,依然活跃着。

曾氏大宗祠内景

询问祠堂的老人,这座祠堂因何修建、何人主持修建,他们也已经说不出了。交谈之中,只剩下一些口口相传的记忆片段:民国4年(1915年)5月,霪雨成灾,北江芦苞段决堤,㘵心塘地势低洼,洪水淹及门楣,当地村民顾不上财物、禽畜,纷纷逃往附近的山岗上,经过几天几夜的露宿山头,洪水才慢慢退去。受灾和浸坏的农田不计其数,倒塌的民房数不胜数,有村民在祠堂的墙上刻有近2米高的水位线,表示洪水所到高度。到了50年代初期,乡塾学校改为公立学校,祠堂一度作为村办小学,接收㘵心塘村内及周边的望岗村适龄上学儿童,但学校仅仅开办数年,便撤并至大陵村。

02

爱国华侨踪迹何寻

中山日报》刊登的曾高升逝世的消息

清末,㘵心塘曾诞生一位追随孙中山进行革命的爱国华侨,他叫曾高升,《花县华侨志》上有记载他的生平经历。曾高升少年丧父,家境贫寒,成年后往越南谋生,后转赴新加坡,在堂叔曾润潜支持下经营小商铺。1907年,在南洋与孙中山结识,深受其革命思想熏陶,于是弃商随之回国,奔走革命十余年。民国初年,孙中山于肇和舰蒙难一役,高升不顾个人安危,竭力护卫。事平后,孙中山以其护驾有功,委为模范民军总司令,担任清乡剿匪工作。未几,孙中山逝世后,高升转而致力于社会公益,曾任海外同志社委员,为侨胞服务。

1937年,高升因患病返回乡中治疗。在养病期间,他芒鞋布服,经常在祠堂门口与乡人谈心。同年秋,田美村与莲塘村曾姓因争仙姬娘岭,相持不下,矛盾一触即发。与此同时,莲塘村父老得悉曾高升在家养病,遂以同姓关系邀请高升出面调解。曾高升应莲塘村之邀,携病前往仙姬娘岭,到现场亲自勘察,仔细倾听了双方的陈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田美村与莲塘村各执一词,高升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两村父老及村民各退一步。最后两村欣然接受调解,仙姬娘岭的归属两村各占一半,终于平息事端,避免了一场械斗的发生。

1938年3月28日,《中山日报》刊登了曾高升逝世的消息,称曾高升于同年3月24日晚因病势日趋严重,药石无灵,溘然逝世,享年56岁。去世前遗下妻子及年幼子女各一。高升一生廉洁自守,身后家境萧条,莲塘村兄弟闻耗,主动出钱收敛及料理后事。

我们到村中寻访曾高升的踪迹,可惜村中多位老人均表示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位爱国华侨,现在尚有后人否?他去世后,妻子和一双儿女是否还在村中?我们可否通过族谱的记载,来找到曾高升的信息?

03

已故老人遗下民国初年族谱

曾灿贤老人收集的四房族谱

想要了解㘵心塘曾氏的迁徙历史,家谱族谱是最具说服力的资料。

在布心经济社办公楼,曾社长向我们展示了《武城曾氏重修族谱》,这套重修于民国初年的曾氏族谱,其中包含了“家花县、衍㘵心”的居仕房,居仕分支四大房——得廉房、得厚房、得祥房、得忠房,四房的族谱各有一本。

根据现存族谱的记载,我们可以整理出㘵心塘这一支曾氏徙粤后的大致世系源流:

曾氏徙粤初祖为曾植,字佐才,任承务郎的官职,原居住吉水兰溪,宋宣和年间(1119—1125),因避青苗之害(应该是指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引发的社会问题,导致民心解体经济崩溃),遯徙东粤,路经南雄保昌遂家之后,复诏为南雄太守。

曾植长子曾公说,字亦乐,徙广州城甜水巷,旧为南海甜水埠。曾公说两登广州特科,调监广西怀集税务,因其孙曾槐、曾机的缘故,赐赠朝议大夫。曾公说年迈返回江西老家,在南雄保昌旧居因病身故,葬于南雄保昌里东路边。

曾公说之子曾泉(1121—1179),居甜水巷,生四子,次子槐。曾槐,字仲卿,号省斋,联捷进士,官高要尉,后改任归善县(今惠州)知县,去世后诰赠“忠贤”,被崇祀于广州乡贤祠。曾槐生有三子:美、墨、昊。曾昊生维鲁、维鲁生省乾、省乾生祥耀、祥耀生仁受。曾仁受生二子,长子元用,长子元用的后裔分支至大陵上社、上下横坑;次子居仕,居仕的后裔迁至㘵心塘。按照世系源流推算,曾居仕生活的年代约在明洪武年间,因此,曾氏迁至㘵心塘开基,距今大约650年。

㘵心居仕房又分支四房。因居仕往下的世系为三省、处一、日唯、广积。传至广积,生二子,长子是税明,次子税真。税明、税真各有二子,税明生得祥、得忠,税真生得廉、得厚,得祥、得忠、得廉、得厚,这就是四大房的来由。

查《武城曾氏重修族谱》的序文,得知此族谱最近一次重修是在民国初年,距今上百年了,能保存到现在,实属不易。原来,这套族谱是村中老人曾灿贤收集下来的。数年前,老人曾经在村中发起追溯四大房的世系,并根据现存的部分,制作了四大房的世系图,以便村人补充完善。

老人在世系图旁写道:“《武城曾氏重修族谱》,属我居仕(㘵心)房系的族谱,因解放初期无人管理,致使族谱在祠堂乱丢,因而损毁遗失不少,剩余部分由好心人收藏保存。现通过整理追溯到四大房的派系,仍有部分中断,故不能连接。现请知情或有关收藏旧族谱者,向祠堂管理员提供参考,以便将我村族谱重新完善,传于后代。”

经过曾灿贤老人的整理,㘵心塘曾氏的字辈派系逐渐清晰,自得祥、得忠、得廉、得厚的孙辈开始,字派分别是:宏、闻、贞、尚、衍、兴、毓、传、纪、广、昭、宪、庆、繁、祥、令、德、维、垂、祐、钦、绍、念、显、扬、鼎、新、开、国、运、克、服、振、家、声、建、道、敦、安、定、樊、修、肇、菘、常、裕、文、焕、锦、瑞、永、锡、世、绵、昌。

可惜曾灿贤老人已逝世了好一段时间了,这部残余的旧族谱能保留到现在的缘因,还有曾灿贤老人为宗族所做的努力,老人所了解的关于㘵心塘曾氏的历史,我们已经难以查究了。对于上文提及的爱国华侨曾高升,遗憾的是,现存的族谱亦缺失了到他那一辈的部分,关于曾高升的情况,有待进一步考证。

04

㘵心塘曾氏重阳祭祖

2018年重阳节,㘵心塘曾氏族人齐齐祭祖

慎终追远、思源报本,㘵心塘村民历来有重阳祭祖的传统。曾氏祖先的坟墓,即居仕、三省、处一、日唯、广积、税明、税真、宣义共八穴太公太婆墓,原葬在金钟潭西边的山坡东面、北面,山名猛虎下山。因解放后社会变化及种种因素,拜祭活动一度中止。慎终追远既是对祖先的肯定和生命来源的追思;又是对个体责任的担负与生命的承续。到了2000年,几名热心村民根据老人的回忆和族谱记载,积极寻找墓葬的位置,终于找回这些祖宗之墓。但由于长期受雨水冲刷及自然界的侵蚀,墓碑石已是模糊不清。

2000年9月,村民自发组织募捐,重修祖宗墓。在挖掘的过程中,只有宣义太公太婆的埕内伴有木炭的骨骸,以及居仕太公的旧石碑仍存,其余墓内都是以瓷片作艮牌纪念。后来,又因东风汽车厂征用了坟墓所在的山地,2006年9月,八穴太公太婆墓迁至新华永久陵园合葬。

自此之后,㘵心塘曾氏每年重阳节拜祭祖先的活动又延续了下来。重阳节的拜祭,是出于作物收成后,祭谢祖先恩德,并祈求祖先保佑,所以气氛是轻松愉悦的,不会有“行人欲断魂”般的哀伤。到了重阳节这一天,全村男女老少齐齐出动,前去拜祭的村民挤满了墓园,尽显子孙兴旺、家繁叶茂之势。拜祭品有猪肉、公鸡、糕点、水果、茶、酒、衣草、冥币、纸扎制品、香烛等。外出做事不能回去祭祖的也会派代表参加,就算没参加拜祭,也会交上份子钱以表心意。

而今,重阳祭祖的活动与敬老节相结合。九九重阳,九九与“久久”同音,自然容易被赋予长久长寿的含义,西汉时候人们就开始在此时设宴求寿。1989年农历九月九日被定为老人节,倡导全社会树立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风气,可以说是重阳节在新时代中国的新表现形式,将重阳节的意义,从先人转向了今人,从历史转到了当下。

2018年,㘵心塘所属的新街村举办了重阳敬老联谊会,请来花东李溪粤剧团的戏班到村里“做大戏”,村民过足戏瘾之余,还宴请村中60岁以上老人聚餐,其乐融融。这是重阳祭祖文化在时代变迁中的一种延伸,重阳节的意义,已不仅是追念先人,还是孝亲、敬老、爱老、助老的践行。

今年的重阳节要来了。他们准备怎么过呢?

编辑: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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