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上演着一场宏大的宴席场面

长期征稿,附带图片,欢迎原创首发。

作者:贺茂丰

不老的太行山,绵延千里,如腾飞的长龙,雄踞中国北方。在晋西北地段,留下一肢一爪,唤作管涔山,管涔山又分出一鳞,叫云中山。云中山海拔2364米,山顶上,冬季冰雪不融,白雪皑皑;盛夏又云雾缭绕,苍茫弥漫。于是乡人故老相传一些近乎神话的离奇故事。

故事虽然荒唐,但是山高到底还是有好处,70年代初,地方选中,建造了电视转播站,使一座本来很普通的山峰,稍显峥嵘,在方圆百里偶有一名。

山脚下,不知哪年哪月,何朝何代,竟有人迹迁至,安家落户,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村民。至90年代初,户籍在册者大约是720多人(连户口外迁的常住户和外来务工者近900人)。又因此山属石炭二叠系,地底藏煤颇丰,故而村人历代以采煤为生,虽然不能大富,却也不愁生计,倒也生活得有滋有味。

这两山夹着一沟,有长无宽,村民随弯就曲、星星点点、参差不齐地依山筑巢,平坝整田,植树建房。山村鸡犬相闻,人语马嘶,整出好一派兴旺景象来。

只是好景不长,恍惚昙花一现,在2000年以后,随着政府一系列革新,合村并镇,取缔小窑,小学并入乡镇,人均1亩多地的村人,无法生存,使得求学求生者不得不外出。到2010年左右,在村留守者唯有孤寡老人,数不足60名,这60人,又在10年间,入土半数,到2019年,仅存32人。村人长于作文者甚多,有几个作品这样写,其一:“慈母扶杖依墙立,举手遮阳望儿归。”其二:“正是午间餐饮时,瘦烟唯见三五支。”其三:“村头孤松立千日,迎回儿郎有几人。”读来实在有些冷冷清清、悲悲切切的滋味,但也无法。正如歌词唱的:“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

需要说明的是,一沟之隔的两山,风貌却是大不相同,蕴煤之山,地表枯黄,土质沙松,罕有树木。而相对之山,却是林木森森,涛声阵阵。其裸露处又青石嶙峋,犬牙交错,属于玄武系生。

七月时节,天蓝云白,翠山碧地,最是一年好景时。只是满村无处不显出荒芜,无论是车道还是巷径,以及院落,全都野草及腰,无地落足。就连很多房屋的脊顶上也是野蒿杂陈。至于石砌的老院落,斑驳杂乱更是显得恐怖惊悚,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聊斋志异。只有满坡点缀的建筑群,才得以显示出当年的繁荣。再辉煌也是属于往日,如今的它已成留守村。留守多年的村落,随处都给人以“垂垂暮老”的心境。

只是,每年的这一天,才还原它应有的面目。七月初一,传统古会。原有的古会,追本溯源,应该是农业祈雨祈福。而今细思,它的意义完全变成了一种游子寻根,和乡亲的联谊会。人呀,总是在不断变更着寻求精神的支点。

小村自古就有“文化旮旯”的美誉。近一二十年来更是人才辈出,学子芸芸。四百多村民,可提得起笔者以数十计,其中文采熠熠者大有人在。由此各族家谱,频频编印。百家言论,各处发表。兼之微信、QQ群各种平台为文化生成提供肥沃土壤,村民形成独特的文化村风,内中最具独慧的不外乎是“乡愁、乡结”。这种情愫,通过一芽白屏,一结网络纽带,紧紧地把天涯游子们捆在一起,传递着亲情,传递着暖流,传递着爱!

2019年的七月初一,这种寻根联谊达到空前状态,临时铲出的戏剧院和玉皇庙,以及那弯曲山径上,人堵如蚁。为求生存,为求发展,背井离乡的游子们不辞辛劳,不嫌乡贫,从各地城镇返回,纷纷踏上乡土,饱吸着熟悉清新的空气,感受着亲切的浓烈乡音,追着童年的记忆,审视着熟悉且陌生的村貌……应该是泪湿双眼,应该是笑染满面,应该是又哭又笑,还是哭哭笑笑,无数的应该,在这一刻,全部合乎情理……

这日早上,村两委办事人员,匆匆分派两处:一处执守庙坪玉皇顶,接待鼓手的人,端茶倒水敬烟;接待香客亲朋好友的,引路欢迎;另有递纸传香放炮者、收香火钱者、造册登记者、录善缘者,约七八人,面含笑颜,行止匆匆,忙乱于玉皇顶上,比过年过节都热情百倍。对他们来说,这正是人生大事,大手笔大气魄地一展自身才能机会,要拿出百倍精神,干好事当好差。

另一派人正忙乱在戏台内。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戏曲舞台,近年来修缮一番,兼作了村委理事会。做宴坐席全在这里。桌椅板凳盘碗锅盆,村委临时到镇上租赁,一并连同果蔬菜肉在镇上置办拉回。厨师是在镇上开饭馆的本村人,赶这时候,饭馆再忙也得回村料理,帮厨的洗菜的涮碗盘的都提前召回本村人。有道是: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饭菜最味美!这临时组建的炊事班,无论饭菜做得好坏,最终的结语都是好。

除了这些火头军,还有一部分权当知客的人,这些人,无论谁看都像闲人,没有具体事,东拉呱西转游,和这个乡人握握手,又和那个乡亲抽支烟,一脸笑容一脸自信,更多的是一脸亲切,这些人其实是村两委真正的执政者,有大智慧大本事者,看似一样的客套,内中话语的长短,所论的话题,表现的热情程度,自是不同。

这一日,人潮涌动,细长曲折的一条山道显得拥挤堵塞。从村口的千年老松,龙曲蛇盘一样延伸到玉皇庙,再从玉皇庙急坡下行到戏台,由于乡亲们大都是现回现走,那个空荡许久的家,顾不得收拾,只能去看一眼,或除几把荒草,之后带着无限感怀、无限伤情再回到戏院,至少戏院里还有个板凳可坐。那个家已经是个感觉,已经成为童话,只留在难以磨灭的记忆深处……上述原因,使得戏台内和玉皇顶的小小松林里显得更加挤塞。

这个席宴,饭菜规格是根据常规宴席订制,就仪式而言,已属于流水宴或长条宴。来的人数,大大超出了当时预算,不单是本村的,连附近三村五岳的也来了不少。宾至如归进门是客,来者有份,来者皆是乡亲家人。

早在两月前,村主任就在村群里发布信息,其意如下:“鉴于我村村民常年在外,村里的房屋荒芜已久,无法供给水食,今年村里会在七月初一正日这天,在村理事会置办饮食,让村民安心回村,为村会添增风采。特此告知,望扩散转达。”百姓一看,清楚了:回村赶会,大队管饭。有人问了:“那去个亲家戚人也给饭吃?”村主任应该是笑着回复:“人家来布施上香,还能不管饭?!”问得诙谐有趣,答得意义深远,看者也心知肚明。至于布施不布施,自都有饭吃。其实谁都清楚,今人不同旧时,如果只为吃顿白食,拿了八人大轿也抬不来的。

宴席上,面对数百归乡食客,村主任颇具文化底蕴地讲解了村文化、村结构、村未来走向。之后切入正题:本次宴会由本村人邢杰达(化名)独资支助……

邢杰达,本村土生土长,青少年时期,服役部队外出工作,后转业。经过多少年奋斗,在外收获甚丰,实是本村一等一的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品性,有路走,不忘乡人,有钱了,常记乡民。多年来拉引提携出不少村民子弟,谁家小儿圈家了,没出路的,找他后尽力解决,多少年里为村人拓出一条条长长的道。给村里近年来的后起之秀,树立一种人格标杆。让“拉引”成为一种美德一种村风一种延续。正是这种村风,使得方邻村民大片失业情况,在本村不存。

村委会多年经济赤贫,无力举办活动,而这种古会一直能延续,几乎都是出自邢杰达大力赞助,或唱戏曲,或请歌舞团,或订八音会二人转,举则动万。视金钱为粪土?有古人慷慨之风!

宴前,村主任安排邢杰达讲几句,邢杰达一脸羞怯,连连推却地说:“自家村里,又不是办了多大的事,讲什么话。”架不住满室人高呼相邀,和众人的连推带拉,最后勉勉强强站到台阶上,一脸红涨地说:“大家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吃好喝好耍好。”说完急匆匆下阶而去。那一角,诸多乡镇领导、企业掌柜、社会名流,他这些来祝贺的朋友,笑着迎接他,其中有人说了:“邢杰达就是这种风格,当好人也行做好事更行,就是怯场露脸。”

来得人太多,席面占得满满的,村主任不得不四处活动,想给邢东道主们找个席位,邢东道主为顾全众人颜面,告知村主任不必了,和他那些朋友们到镇宾馆去,尴尬随着一辆辆小车离去而排除。

戏曲舞台上,上演着一场宏观的宴席场面,乡人们互述着自己在他乡的状况,其中不少人值得村人骄傲:在学的,有清华、北大、南开;在商的,工厂开到海南深圳广州;官场不旺,唯独公安系统占有两位处级,一位科级。

常言说:人杰地灵,不如说世德造人!

快乐的时光总显短暂,西山衔日的时候,人去村空,复归宁静。第二日,微信村群又一轮火爆刷屏,内中又是乡村照片,又是数篇短文……

图片由作者提供

End

作者简介:

贺茂丰,男,汉族,同煤集团轩岗煤电有限责任公司职工。九八年结业于素有"中国文坛的黄埔军校"之称的″鲁迅文学院"′。济宁市青年作家协会嘉宾、“红袖添香"上架作品客串作家、校园文学网"扫花网"客串作家。《中国乡村》杂志社认证的"中国乡村作家"、中乡美"中国人才库"备案作家。创作中短篇小说,散文,随笔数十篇。纸刊网络均有发表。代表作品有《乡村夏夜》《阿Q小传》《昙花遗恨》《 月映慈母》《五月乡韵》,以及中篇小说《夜的元素》《矿山经典人物甄宝灵系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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