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琨：柳跖峪，理想的地名

香炉峰，天龙山南面的山峰，这一地区的最高峰。在天龙山漫山阁、圣寿寺前眺望，香炉峰在起伏的层层山峦中，突兀而起，其形状如同香炉。面对着天龙山北峰佛祖，终年云雾缭绕，雨晴天霁后，薄雾飘浮，犹如为佛祖敬香时的袅袅青烟冉冉升起。

初次知道香炉峰,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 ,晋源区推出“晋源十六景”时，慕名而往。翻过天龙山，在天龙寺前向开饭店的村民打听，正巧就是香炉峰半山腰中村子的村民。给我们详细指点了上山的路径，并告知“好汉坡”的险峻，以及柳跖峪（当地又叫柳子沟）的由来。这才知道，香炉峰与天龙山北峰之间就是太原西山九峪之一的柳跖峪。这条山沟竟然是以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柳跖命名的。山顶有柳跖率领起义军作为指挥所的插旗石，周围有“磨刀石”、“柳跖下马登山处”、“跖军哨所”、“寨圪峁”、“跖寨”等遗迹。

下到沟底，天龙山瀑布的上游漫布山间，沟底溪水潺潺，在绿丛中蜿蜒曲折，几个瀑布相连。面朝下游，左边山崖上是一大片已经塌落的石窟，远远望去，窟内残存的佛像隐约可见。在沟底来回寻找，绕着溪水转了几个弯，找到了登山的台阶。顺着台阶往山上爬去，沿路白皮松虬枝横生，在松林中只见蓝天，除一两处观景台外，周围景色全被松林掩盖。登上峰顶，一座瞭望亭矗立，一位护林防火的老观察员，孤零零的坚守在亭里。放眼四望，油松和白皮松为主的原始森林绿浪翻滚，松涛阵阵。沿山顶小路曲折向东，过一个小平地，一块巨石立于峰顶，巨石上，估计有小洞,当地村民插了一根竹竿，这就是有名的“柳跖插旗石”，也是香炉峰和柳跖峪具有传奇色彩的地方。

天龙山柳子峪。本组照片转载自太原徒步行的博客

柳跖是春秋末期山东鲁国人，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即是柳跖的哥哥。“四人帮”在批林批孔时，宣传柳下跖痛骂孔子的故事，将柳跖定位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农民起义领袖，推翻了历史教科书上陈胜、吴广是第一次农民起义的论述。《庄子》说“盗跖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贪的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在《孟子》、《史记》、《汉书》、《苟子》中多次提到，柳跖率九千人起义，转战黄河流域，各诸侯国望风披靡。柳跖追求“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的平等社会。《苟子》称颂柳跖“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息”。《史记》记载柳跖“竟以寿终”，说明柳跖在当时反抗诸侯的战斗中没有被奴隶主所消灭，而是病逝的。柳跖起义沉重打击了奴隶主势力，推动了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转变。史书记载，柳跖起义军到达了晋国的局部地区。苟子又是山西人，在《庄子》“盗跖第二十九”中记载“盗跖乃方休卒徒太山之阳”。柳跖峪、香炉峰北就是古晋阳著名的太山，柳跖的活动范围可能覆盖了当地的太原地区。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太山指山东泰山。照当地的传说，这处“插旗石”就是当时起义军的点将台，周围有“磨刀石”，“柳跖下马登山处”、“跖军哨所”、“寨圪峁”，“跖宅”等遗迹，可以看出三千年前农民起义的战斗痕迹。因没有人指引，这些遗迹我们没有寻找、映证。

柳跖起义发端于山东，即使打到山西，首先得返过太行山天险，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的起义军进入山西后，没有进攻中心城市，而是来到接近游牧民族的晋阳，是三千年前的柳跖就有了联合其他民族的思路，不太可能。当时三国尚未分晋，晋阳城还未开始建造。晋阳以北，只有代国一个小国，其余就是山区和人烟稀少的塞北。即使按照现代人的思路，农村包围城市，也应该是沿汾河南下，想想九千人的队伍，粮食、后勤保障那需要量有多大。在三千年前的中国，步兵和战车为主的军队，纵横千里，远离富庶之地，深入山区，吃饭都是问题。很有可能，一是柳跖起义军的一支分队曾经打到过这里，二是当时当地为响应柳跖起义的农民义军可能占据这里，以柳跖起义军而号令四边。

山顶的老人是榆次人，不知道当地传说。我们沿山顶漫步，南面山脚下村庄人声清晰。再往远望，村庄依稀可见，一片世外桃源景象。遥想当年，义军占据此山，如果有周围这些村庄，短期生存应该是可以的。

下山时，我们选择了西面的步道，下了几十个台阶，三个小伙子坐在路中，绕过他们，再往下走，回头再看，崎岖的山路，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起义军占据此处，不应该是天方夜谭。

天龙寺前，和守庙老人聊起，才知道这片做生意的几乎全是香炉峰下的村民。纯朴的山民，很有可能就是当时起义军的后代，或者祖先是当时反抗奴隶主揭竿而起的义军，也有可能是在历史长河中反抗当局而避祸于此的士人后裔。（周朝太子晋，战国时期的赵国张孟谈都曾在晋阳西山隐居）。不论三千年的历史如何，这些纯朴的山里人，不管正统教科书的宣讲，以自己口口相传的方式，以理想中的英雄事迹命名这些地名，让自己理想的英雄生活在自己的周边。让书中宣讲的“盗跖”恢复他们想象中的模样。更有可能，是让自己的先祖借柳跖的英名生活在自己的记忆中。

遥望香炉峰，蓝天下，插旗石还可看见。近处是忙碌的村民，不由得，想起了老人家的一句话：“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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