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是水云间

♣ 耿艳菊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诗句谁不喜欢，是天下人的心事。而春天是最容易让人感到幸福的季节，因为有轰轰烈烈的花事。

即使不出门，也到处是花开的消息。迎春花、油菜花、桃花、杏花……在朋友圈公众号各样空间平台里热闹地盛开着，也许关山万重，也许素不相识，却会在某一个时刻为同一朵花的明媚而心底柔软，为之展露笑容。

自然界的盛世在网络时代看似缺乏点仪式感，亦有它的好处，看着那些精心拍摄的花朵图片，总让人眼前明亮，觉得人人都有一段赤子之心，对美好的事物有着天然的亲切感。

居住的楼层后原是热闹的市井，几年前规划，搬的搬，拆的拆，如今是杂草丛生的荒地，几处破旧的平房里还住着人家。家里的客厅窗户正对着这片荒草地。北方的春天性子慢，磨磨蹭蹭的，那片荒草地一直是又荒凉又寂寞。常常站在窗前，遥望远处，景象荒寂，内心里也不免荒寒无依。

花开的消息一到就不一样了，外面的景象依旧，想着那些花开的声音，就像是听到了春天咯咯的笑声，心里似有和风吹过，春阳明媚，春花渐胜，万紫千红，无边光景。春水东流的惆怅，外界的纷扰，都抛开了。信誓旦旦地不要明天，就从此刻，换一个新境界，洒扫除尘，看繁花静静开。

早上吃过饭无事，站在窗前喝茶，竟看到荒地里一家平房的墙根处隐隐约约有一丛绿里点缀着几许明黄，有点吃惊。想到昨晚看到的一首诗:“流水小桥江路景，疏篱矮屋野人家。田园空阔无桃李，一段春光属菜花。”眼前的光景可不就是诗中的气象，虽是荒地，因一点花开竟有田园的美感。又在网上搜了很多油菜花的图片和诗句，虽不能至，不过倒是可以神游一番。

近日看《红楼梦》，探春写信笺邀大家起诗社，宝玉接到邀请往秋爽斋去时，有人给他送来了两盆白海棠，于是便把诗社的名字定为海棠诗社。看至此时，不禁想起海棠花盛开的样子。

清代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提到杜茶村咏《海棠》诗中的一句“全树开成一朵花”。海棠花盛开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美的。以前在老君堂住时，旁边的郊野公园海棠花最多，刚开始一树胭脂红的花苞苞，很娇美。过不了多久，花苞苞又变成了白蝴蝶，成千上万只的白蝴蝶卧在枝上，风一来，翩翩欲飞，美得人瞪大了眼睛。

翻笔记时，看到了曾记下的汪曾祺一段话：“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月亮做的梨花瓣多么轻盈明澈，脑海里又涌现出梨花的形象。那片梨园印象里最深，还是少年时，梨园在学校的西面，春天，文艺范的语文老师早晨喜欢带我们去梨园那边跑步，其实借着跑步的名义去看梨花。

又看到《桃花赋》中写道：“其花可以畅君之心目，其实可以充君之口腹。”“我将修花品，以此花为第一。”桃花是春天里最多的，也是最富有生活气息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往年这个时候，最不喜欢出门的我也总要出去走走，看几场花开。“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这个春天，静下来想想花事，也算不负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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