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甸:这个古镇,差一点成了桐乡县城!
屠甸,屠甸,一上来就是个谜!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屠甸之名,其来甚古,传说是因春秋时期晋国人屠岸贾 得名,屠岸贾是《赵氏孤儿》里的大奸臣,名声不太好,又跟浙江毫无关系,可见传说只能姑妄听之。
严辰不愧是一个姓严的人,治学严谨,他写的光绪《桐乡县志》,就否定了这种民间说法,但说屠甸镇有屠庵、屠家板桥,“则地名固以姓传”,认为屠甸这个名字与当地的屠姓有关,实在也不过是他的一种猜测,屠甸,究竟为什么叫“屠甸”,这是屠甸的第一个谜。
说屠甸,真如一部十七史,无从说起。
先说寂照寺。
寂照寺藏着许多谜,第一个谜,就是《至元嘉禾志》里说的“经始不知何代”,就是说寂照寺的始建年代不详。旧《县志》里说寂照寺建于后晋天福八年(943),那是指重建的时间。
寂照寺里原有两尊石佛,传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从海上漂浮至此的,于是寂照寺前面的河也被称作“石人泾”,简称“石泾”。
关于这漂来的两尊石佛,清朝屠甸诗人沈协《石泾竹枝词》就提出过两个疑问,他说“浮来石佛何人见?还是生成是凿成?”这可算是寂照寺的第二个谜。
寂照寺里原供有宋代名臣陈尧叟、陈尧咨两兄弟的像,这个陈尧咨,就是欧阳修《卖油翁》开头的“陈康肃公”。寂照寺为什么会供这两兄弟?非常奇怪。
有一个传说,说寂照寺是陈氏兄弟的祖先陈三秀所建,后来寺毁于南宋初年的兵火,两兄弟发达以后,归老于此,应寺僧惠能和尚之请,重建了寂照寺。然而这两陈兄弟是阆中人,今属四川省,而且他们去世的时候,还在北宋时期,与南宋毫无关联。可见这个传说的不可靠。然而无风不起浪,一看就不靠谱的说法,怎么会成为一个坚韧的传说?这可算是寂照寺的第三个谜了。
相传寂照寺起初的时候,家大业大,和尚分为113房,后来衰弱至只剩10房。寂照寺出过几位名僧,一是元朝的日观和尚,他名子温,因此习称“温日观”。日观和尚道行高深,又是一位艺术家,善长画葡萄。温日观以后,清朝时期,寂照寺还有一位虚谷和尚,在东南一代颇有影响,与当时学者文人多有交往。
屠甸镇早期最有影响的人物当属“正节先生”卫富益。
卫富益是朱熹的第四传弟子,宋朝灭亡以后,隐居不仕,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物,堪称屠甸精神的奠基人!
卫富益在屠甸镇东的分水墩上创立白社书院,一名白莲书社,这是桐乡县最早的书院,光绪《桐乡县志》说:“桐境书院之名,固无古于此者。”
当然,这里说的“桐乡县”,不包括崇德县。倘若将崇德县也算进去,那么白社书院并不是桐乡的第一个书院,传贻书院就比它早。
卫富益是屠甸的精神象征,因此,屠甸镇从宋朝至清道光十五年,没有出过一个举人,光绪《桐乡县志》就说是“乡人颇得其遗风”,又说“里人化其高风,自元、明两朝无一得科第、入仕途者”,以此说明屠甸精神就是淡泊名利,读书就是读书,不看重考试,不看重分数,重视的是家国情怀!
屠甸镇的第一个举人是毕槐,号面山,他中举时为道光十五年(1835),他写有一本《公车日记》,近年张振刚先生整理出来,对桐乡文史乃至科举文化,都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
屠甸第二个举人叫陈鸿畴,字客舟,这一年为光绪五年。同年,陈鸿畴与毕槐的儿子毕士颖在石泾塘南的东斜港边重建白社书院,前后三进,桐乡知县束允泰、地方绅士严辰分别撰写对联,重建的白社书院,成为桐乡八景之一。这是屠甸后人对乡贤卫富益的一个呼应!
屠甸风水好,风水好的标志之一,就是桐乡刚设县的时候,屠甸差一点成为县城。明朝宣德五年(1430),崇德县划出东面六个乡成立桐乡县,开始打算把县治设在屠甸,后来不知何故,改设到了梧桐乡。假设当时的计划实现,那么,现在很多桐乡人应该都住在屠甸,甚至县的名字也可能叫“屠甸县”或“屠甸市”。以此类推,屠甸中学就是桐乡最好的中学了!
屠甸尽管与县治擦肩而过,然而由此也足以说明此地的风水之好了。
所谓风水,本质上是指环境、环保。
屠甸风水好,还有一个标志,那就是官宦人家的墓地特别多,比如明朝湖广布政使冯孜、山西盐运使姚继舜、武冈州判于恭、清朝翰林院编修沈珩等人的墓地都在屠甸。于恭的墓,现在变成了“于谦墓”,这是一个历史的误会,无论有意无意,反正,当不得真!
当然,其中最为当地熟知的当属“吕大坟”。
吕大坟,顾名思义,墓主当然姓吕。吕大坟,也称“王家山”、“王山”、“黄山”,最流行的说法,说是明代通政使吕希周的墓地。清朝人程宗坤《王家山》诗自注谓:“吕希周墓在山下”。
然而,清代屠甸诗人陆思忠经过实地调查采访,写了一个报告,他说:“所谓王山者,特指明代吕氏墓,吕系国戚,后裔式微,不复祭扫。”
陆思忠虽然说这是吕家的墓地,但没有点明是谁,只说这个吕家是皇亲国戚,按照这个说法,吕大坟的墓主就不可能是吕希周了,因为吕希周家族跟“国戚”沾不上边。然则吕大坟的墓主可能就是吕留良的的上代了,吕留良的祖母是南城郡主,的确好算是“国戚”的。
吕希周是骑塘相庄村人,与吕留良同姓不同宗。吕留良家族雍正时期遭受文字狱,子孙都被发配到东北去了,这与陆思忠所说的“后裔式微,不复祭扫”也相符合。而且陆思忠从头到尾都没有指名道姓,大约就是有所忌讳吧,毕竟他是清朝人。 倘若墓主真是吕希周,他完全可以直接写出来,没必要如此讳莫如深了。
吕大坟命运多舛,乾隆年间被盗挖一次。到了1948年,又被南日乡康某雇人盗挖,当时尸体还没腐烂,穿的是明朝衣服,墓砖上写着“嘉靖十一年夏造”字样。
按,吕希周去世在嘉靖三十五年以后,而他的父亲吕纶去世在嘉靖十三年(1534), 按时间计算,假设吕大坟与吕留良家族无关,则这个大坟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吕纶墓。吕纶生前以儿子吕希周贵,被朝廷封为奉政大夫、吏部郎中,他的墓是可以有这样的规格的。
这是我多年以前的一个考证,证据还不太充分。有幸的是,近年承沈亭先生、吕志江先生补充材料,可以断定,吕大坟的墓主不会是吕希周,更不可能是吕留良的祖上。
屠甸风水好,地灵就能出好东西,屠甸旧时出产潘园李、槜李,都是李子中的上品,除此之外,著名特产还有烟叶,乾隆年间已有种植,到了清朝末年,屠甸“每夏秋间,远商来集,烟市极盛”,可见屠甸烟叶贸易的盛况。
槜李,据光绪《桐乡县志》说,它的原产地在嘉兴的净相寺,“实非桐乡”,太平天国平定以后,桐乡“某县令”用槜李进献给上司,夸说是桐乡特产,因此,槜李后来便成为桐乡每年进献上司的“例馈”。槜李也便开始在桐乡种植起来,主要种植地就在屠甸一带,后来写《槜李谱》的朱梦仙便是屠甸人。
光绪《桐乡县志》里所说的“某县令”,在当时,是作为反面人物的,不过因为他的拍马屁,无意中倒造就了桐乡槜李之乡的地位,历史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难说。这个“某令”,当时人尊重地方父母官,不好直接说。时过境迁,现在点名道姓不要紧,他叫富拉浑,满洲人,同治四年至八年任桐乡知县。
地灵则人杰,屠甸历史上虽然科第不发达,但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却非常之多,比如卜、戴、张、沈、陆、陈、马、吴、于、管、曹、徐、何、李、周、姚、钟、毕、范等等,都是地方上著名的家族,比较出名的人物有诗人徐春郊、书画家范敦、范仁寿等。
清代时候,屠甸镇上著名的园林有位于旱桥的沈受恒晚佳轩、石泾塘南的陆思忠半壑园。半壑园的牡丹非常著名,连远在常州的诗人赵怀玉也有诗写到:“不知寂照庵前路,半壑风光得似无?”赵怀玉自注:“闻陆氏半壑园牡丹甚盛。”
赵怀玉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清初名臣赵申乔的玄孙、赵熊诏的曾孙,他本人也是与黄仲则、洪亮吉等大家齐名的人物。他交往的人物,《清史稿》里多有传。
屠甸,清代初年就已成市镇,太平天国时期破坏严重。咸丰十年(1860)农历八月初二,太平军进犯屠甸,烧杀抢掠至初八日才撤出。此前,屠甸人毕槐、徐文济、曹金坡等乡绅已出资组织了民团,八月初二人,曹金坡、陆三元等率民团在万年桥与太平军激战,陆三元、徐顺、何成林、徐鼎等当日被杀,曹金坡身受重伤,于初八日去世。
从咸丰十年八月初二到八月初八,短短七天时间,屠甸一镇死亡人数达两百人左右,其中半壑园陆家一门死难七人,可谓人间惨剧。
屠甸人的修复能力特别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起来。太平天国被平定以后,屠甸很快又发展为桐乡县的一个大镇。
到了清朝末年,屠甸已经有“陈源泰”、“沈顺昌”、“大成号”等著名商号,还有“公和当”、“嘉泰当”、“德泰当”等典当,当铺是评断市镇规模的一大标准。
除此之外,屠甸在清朝末年又有天主教堂,这像肯德基、麦当劳一样,是大镇的身份!
光绪《桐乡县志》说屠甸“历代皆不设官”,一直到了同治三年(1864),屠甸才开始设了厘局,相当于现在的税务局,屠甸厘局有东西两个,都在石泾塘北,东面的在东车之西、聚源桥北,西面的在西车之西。担任屠甸厘局委员的前后有18位。光绪六年(1880)屠甸厘局合并于王店。
桐乡市区有条屠甸路,我的家就在这条路边,往东南十里,便是屠甸镇,我曾经骑了电瓶车去过几次,在石泾公园里读碑,读到夕阳西下,至今难忘。屠甸镇,又是我的朋友李春毛老爷的岳父家,李春毛老爷常说:听郁兄这么一讲,才晓得屠甸沈家是大家族,可怜我三代贫农,一不小心竟然娶了屠甸沈家的大小姐,总算是光宗耀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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