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个进入拉萨的西方女性,竟然比洛克资历还深

文/高彬彬 图/网络

亚历山大莉娅·大卫·妮尔,一位神话般的传奇人物。

当约瑟夫·洛克还在夏威夷大学任职时,她已经秘密潜入进西藏,并受到班禅喇嘛的接见;当洛克开辟著名的“洛克线”时,她已经在藏地辗转14载后回到法国,着手整理关于藏地的著作,轰动欧洲。

她是学者,更是行者。一生漂泊,大部分时间给了藏地。自取法名“智灯”,至今,她的精神著作,仍是影响后来人的智慧明灯。

亚历山大莉娅·大卫·妮尔。图片来源:网络

妮尔的一生堪称传奇。法国著名女探险家、记者、作家、藏学家、东方学家、歌剧歌手、共济会会员,“法国第一位佛教徒”、“无所畏惧的探险家”、“第一位到达拉萨西方女性”、“神秘主义者”、”西藏与西方之间的桥梁”、“白喇嘛”……诸多头衔加身,每个头衔都与西藏割舍不开。

最难得的是,在那个女性难有作为的年代,她孤身一人来到神秘而陌生的东方,进行自己所向往已久的探险。几十年的时间里,她接连造访印度、锡金、中国日本朝鲜等地,其中更是5次深入藏地,此为身体探险;她迷恋佛教,为此不惜抛弃原有的宗教信仰,取法名“智灯”,辗转喜马拉雅山区、藏地,甚至在青海塔尔寺修行,实际体验佛法的博大精深,此为精神探险。

1927年,身着喇嘛服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她一生都对西藏乃至中国都充满了无限的热爱、崇拜和敬佩,将毕生的精力用于在西藏及其附近地区的探险和潜心研究西藏学乃至东方学中的许多科学。她的一生,堪称勇气、智慧、执着的一生。

她对东方如此崇拜,以至于当时欧洲的许多人都称她为“长着白种人的皮肤和黄种人的心灵”。

定西

1868年10月24日,妮尔出生于法国南部郊区圣曼德。童年时代,妮尔的家教甚严,父母对她都很严格,她几乎是在修道院里度过了“早熟而悲伤的少女时光”。但她最喜欢的书籍却是著名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幻想有一天能够超越小说里英雄人物。她思想独立,喜欢冒险,向往奔赴远方的探险,这与她的家庭氛围截然不同。

童年时代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妮尔的这种天性在五岁时就表现出来了——就在家人离开布鲁塞尔之前,她独自“逃跑”,经过广泛的搜索之后,才被一名警察找到。1885年,当妮尔十七岁时,她再次离开家,这次是乘坐火车从布鲁塞尔到达瑞士,然后独自徒步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圣哥达山口,到达意大利马焦雷湖(Lake Maggiore)。忧心的母亲不得不前往马焦雷湖将身无分文的女儿带回家。

1886年,妮尔离开修道院,前往布鲁塞尔皇家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和歌唱,第二年即获得女高音的一等奖。1888年,她前往伦敦学习,在最高社会学会(Society of Supreme Gnosis),她结识了美国著名民族学家、原始社会历史学家和进化论的代表人物摩尔根夫人,后者将她介绍给神智学会的创始人布拉瓦茨基夫人,她的神秘思想对妮尔有着重大影响。她利用神智会的图书室和大英博物馆的藏书,开始研究东方思想,这些古典哲学和文学作品,更激发了她去东方游历和探索的欲望。

少女时代的妮尔。图片来源:wikipedia.org

第二年,妮尔回到法国,开始在法国公学院和高等研究应用学院学习梵文和藏文,师从于当时法国著名的印度学和中国学家席尔宛·烈维和爱德华·福科,这时她接触到了西藏的翻译经典,在梵文、神智学、神秘学、秘传学诸领域中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她就这样萌发了将来成为一名东方学家(主要是藏学家)、佛教徒和佛教学家的念头。她在刚刚兴建的吉美东方博物馆度过了相当长的“快乐时光”,迷恋于佛教壁画和御座上菩萨祥和、沉思的面容,尽情地、自由地接纳东方文化的滋养。

1889年,妮尔皈依佛门,成为一个佛教徒。

1890年—1900年这十年,是大卫·妮尔生命中发生重大转折的时期,她从安静的图书室和静默的佛像面前走出来,走到真实的东方世界里,直面她所热衷研究的佛教、哲学思想,开始了终生漂泊的生涯。但她也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放弃了在巴黎大学和法兰西学院等高等学府中的学业以及在吉美博物馆的科研工作。

尼泊尔骑马的妮尔。图片来源:lefigaro.fr

1891年,她终于如愿以偿,远赴印度旅行,先后在印度和锡金学习佛教经典,潜心学习吠檀多派教理。妮尔本来对佛教发源地印度十分向往,但当她看到佛教在印度已濒于绝迹时,感到非常失望。就在这时,她听说在喜马拉雅山那一面的世界屋脊上,竟然还有个外人罕知的神秘的佛教世界。于是,强烈的好奇心和对佛教哲理的追求,使她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去高原考察的旅程。

1893年,妮尔首次到达印度与中国西藏的边境,却无缘进一步探访,因为当时这里已被英国侵略军控制,而且基本是对外国旅行者封闭的。但她首次接触到了已经作过大量研究的藏族人,首次领略了自幼就憧憬的西藏的山川美景和风土民情,从此就魂牵梦绕。她后来在日记中写道:

说真的,我思念那并非我的故乡的地方,它上面的草原、荒漠、终年不化的积雪,还有那湛蓝明亮的天空,这一切时常萦绕在我脑际……使我着迷着魔。

横亘在妮尔面前的,除了绵延不断的喜马拉雅山山脉,还有无数的哨卡。图片来源:wikipedia.org

之后她回国,开始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东方学的研究上,并陆续发表了一系列著作。1910年,妮尔获得法国公共教育部的一次赴亚洲考察以重返印度的机会,8月9日,经过数月的准备,妮尔乘坐“那不勒斯号”轮船出发,到达锡兰,开始了漫长的西藏探索之旅。

出发前,她告诉丈夫只用一年半就会回来,谁知这一去竟是14年。

五次入藏,终圆梦拉萨

妮尔在1911年11月16日离开锡兰赴印度,1912年2月到达加尔各答,后在印度贝纳雷斯(印度的圣城)研究梵语。第二年,为了进一步研习佛法,她前往锡金皇家修道院,在那里她结识了该国精神领袖Sidkeong Tulku Namgyal,并与他成为朋友。她颇费心血的搜集、研究和翻译了西藏那脍炙人口的格萨尔史诗,后来出版了《岭地格萨尔超人的一生》这部名著。这是西方学者最早对格萨尔的系统研究之一。

妮尔在锡金。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此后她游历当地寺院,拜大喇嘛为师,并在喜马拉雅山南侧山脚下一个僻静处修建了自己的“和平隐修室”,在那沉思、修炼,学习佛家tummo(即精神内热的实践方法),长达一年零八个月之久。

我本能的感应到,矗立于我面前的被森林覆盖的大山和比它们更高、更遥远的大雪山的背后,确实存在着与其他任何地区都截然不同的地区。

喜马拉雅山山脉。图片来源:wikipedia.org

1912年6月,妮尔初次目睹了青藏高原的面貌:

缓慢地向高山口攀登,这极具诱惑力。在我的面前忽然间又出现了茫茫无垠而又神奇的西藏高原,而在远方以一种朦胧的幻景为界,标志则是一种戴雪冠的淡紫色和橘黄色山峰的混沌外貌。 这是多么令人永世难忘的景致啊!它使我流连忘返,宁愿永远置身于这种妩媚的景色之中。

之后妮尔几次想进入西藏南部,但都由于哨卡重重而没能成功。1914年,妮尔结识了15岁的庸登喇嘛,并收为义子,这个曾求学西方的小伙子也成为她日后游历西藏的忠实伙伴。

妮尔和庸登。图片来源:duerkennstmichnicht.wordpress.com

四次失败之旅——为了进入西藏,妮尔抓紧学习藏语,并努力融入当地人的生活。1916年7月13日,妮尔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由庸登和另一名仆人陪同着,翻越喜马拉雅山进入了西藏。她首先参观了著名的宁玛巴佛塔扎什伦布寺。1916年7月16日到达日喀则,受到班禅喇嘛的召见。

他非常友好地接见了我,鼓励我继续从事自己的藏学研究。为了方便我的研究,他提议在附近给我安排一个留宿处。

与班禅喇嘛的合影,摄于1916年。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妮尔的西藏之行,引起英国的不满,因为她未经英国人的允许进入了西藏,这在当时是英国人不能容忍的。英国驻锡金官吏比尔在传教士们的怂恿下把她驱逐,限她于14天内到达大吉岭,否则将被强行驱逐出境。她万般无奈只好离开。

妮尔为了研究小乘佛教,于1916年1月9日到达缅甸参观了金寺、养鳗池和隐修院。离开缅甸后又经新加坡赴日本,再到达朝鲜,后来又到达中国。在北京柏林寺逗留数月后,她离开北京到达青海的塔尔寺,并于1918年7月~1921年2月间一直居住在塔尔寺,整整两年零八个月。

上个世纪初的塔尔寺。图片来源:wikipedia.org

据她记载,当时塔尔寺共有3800名喇嘛,她每天都观赏喇嘛们的宗教仪轨、说法和舞蹈。妮尔完全沉浸于学习和修持之中,每天早上练习三昧坐禅,完全以西藏人的方式生活:煮茶、洗漱、读经和翻译,晚上的全部时间都用于写信。当时她已50岁了,仍不停地向《法兰西信使报》和《法兰西晚报》投稿。

1919年春,尽管拉卜楞寺刚刚遭到士兵们的抢劫,她依然游览了塔尔寺附近的不少佛寺,尤其是参观了纳木宗尼庵。为了作长途旅行的准备,她经常作每天步行40公里的练习。1921年1月,塔尔寺因受土匪和暴动者的骚扰而动荡不安,妮尔于2月5日离开了塔尔寺。

1921年在甘孜,被霍尔地区头人簇拥着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921年~1923年间,妮尔一直在中原与西藏之间的茫茫戈壁沙漠之中游历,试图进入西藏,到达拉萨,但都没有成功。当时的西藏,一方面由于西藏人禁止外国人进入那里,另一方面由于英国人企图垄断进入该地区的特权,让妮尔很难进入西藏。

她首先绕过了西藏的整个东部地区,到达了打箭炉(康定),企图通过商队向拉萨前进。由于被人识破,她又从羌塘返回,接着在川康、安多等人迹稀少、未知的“禁地”,寻求通往圣地拉萨的通道

1921年6月,妮尔进入了西藏腹地,她相继以一名空行母、女云游喇嘛、女活佛等变化不定的身份面貌出现,沿途为人祝福、占卜、治病等。后来在经过一个岗哨时被认出她是欧洲人,企图把她投入监狱。她被释放后,又遇到了多种困难,既无法卖掉自己的牲畜,又不能解雇佣人,再加上河水暴涨,妮尔筋疲力尽,最终在甘孜患急性结肠炎而卧床。于是她决定去巴塘看病,但由于该地区爆发了战争,无法通行,最后在藏族军官的陪同下在玉树度过了7个月,考察了附近地区。

身着藏服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在玉树期间认识的英国军官暨后来的著名藏学家乔治·佩雷拉建议她去泊龙藏布江一带进行考察探险。妮尔以此而确定了她的入藏路线,但同时也受到了密切监视,只好沿怒江西岸前进。由于她携带的照相机等物品被藏族士兵发现,因而导致了这次入藏旅行的失败。

之后妮尔返回青海,考察了扎陵湖鄂陵湖,游览了雅砻江黄河的源头,在1922年~1923年的冬季一直在那里生活。就是在此地,她与初到中国青海旅行的美国探险家约瑟夫·洛克相遇,并与他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

“乞丐母子”,终遇拉萨——1923年10月20日,妮尔和庸登到达云南的蔡宗(Tsedirong)小镇。至此,妮尔已经在西藏和周边地区探索了差不多八个年头。

这一次,妮尔另有打算。

玛尼堆和牦牛,典型的西藏元素。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0月23日,一个晴朗的早晨,妮尔离开蔡宗小镇传教士的住所向西藏进发:不到拉萨,宁可死!她已经不止一次发过这样的誓。

现在,中国秋天那种炎热的太阳仍在深蓝色的天空闪闪发光,山上始终枝繁叶茂的树木似乎在发出邀请,而我们似乎也在表现出从事一次简单的旅行。

妮尔和庸登声称是要去山上采集植物标本,并且将大部分行李留在村子里,以防止别人怀疑。此时妮尔已经55岁,庸登已24岁,在妮尔的计划中,他们将以母子相称。为了使数年前剪短的头发达到一条辫子的长度,她按照藏族女子流行的做法,将牦牛尾和头发编在一起,

为了使棕色头发与牦牛尾的乌黑色相协调,我用一块略加温的汉地墨来摩擦自己的头发。

妮尔在穿越西藏赴拉萨时化装成乞丐,返回加尔各答后拍照留念。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她皮肤晒得黝黑,而且又用磨碎的木炭涂面,再加上耳朵上的大耳环,这些彻底改变了妮尔的相貌,完全如同一名真正的藏族女子。为了保证能到达拉萨,他们对装备进行了严格筛选,只保留了必不可少的装备。

出发时,我们仅带了一顶薄棉布的小帐篷,铁桩子和绳索,以及为了替换靴子底而需要的一大块未经鞣制的产自西藏的皮子;一大块能让我们避免睡在潮湿或寒冷的光地上的粗纱布,一把被派作多种用途的刀子(这是任何西藏旅行者装备中必备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我们尤其如此)是我所保留的惟一一件沉重物品。此外,酥油、糌粑茶叶、少许干肉等,就已经有了相当的重量。但一想到要携带这些负荷物在夜间攀登上大雪山,并加快脚步沿陡峭山麓行走时,更增加了我的害怕情绪。

妮尔还在腰带及衣下藏了金银和纸钞,在背囊中携带了指南针、钟表、手枪、相机等违禁物品。炊具也很简单,只有一口小锅、一个木碗和一个铝碗、两个汤勺和装着一把长刀和两双筷子的皮口袋。

她选择了与普通转山的藏族人几乎完全相同的装备,而与当时西方探险家的装备截然不同。

开始前几天,妮尔成功实施了甩掉向导的计划。她先是在一个山谷要求扎营,让一位向导去砍柴,然后对另一位向导声称她的脚受伤了不便前行,决定在此停留一个星期,研究当地的植物,请他不必再跟随。待砍柴的向导回来后,她又派他去别处送信。这样两名藏族人从不同的路回去,不会在路上碰面——计划成功了,她和庸登两个人终于可以轻松上路。

为避人耳目,两人昼伏夜行。在竹卡山口,突逢暴风雪,从晚上八点一直下到凌晨两点,

我们已迷失在迤逦的山岩崩塌出的羊肠小道上,不由自主的沿着脚下崩塌的岩石向下滑滚。

长发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好在有惊无险。当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休息时,妮尔又感知到了危险。

朦胧中我似乎看到在距我们只有数步远的地方,有一只长着闪烁磷光眼睛的动物正窥伺着我们,其脖子伸得长长的,用鼻子不断地嗅着空气。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并清楚地看到其带花斑的毛皮,它的体型不算太大,我觉得可能是一只小豹子。

妮尔没有叫醒庸登,她凝视着这只优雅可爱的小动物,并喃喃地对它说:

小朋友,我曾经非常近距离地看到过比你大得多的森林之王,睡觉去吧!祝你幸福愉快!

几分钟后,“小朋友”似乎听懂了妮尔的话,游逛着离开了他们的露营地。

妮尔在藏区。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之后,妮尔和庸登沿着萨尔温江(即怒江)逆流而上,途中帮助一名遭遗弃的老人“升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她穿过塔那哨所,翻过一座座险峻的山口而到达了北托寺,一路上完全靠在庄园、寺院行乞和请求留宿来生存。

帕隆藏布江源头的山谷里,庸登不慎跌入沟壑,扭伤了脚踝和膝盖,彼时的帕隆藏布江还未有人涉足,茫茫无人区,伤筋动骨是十分危险之事。无奈之下,妮尔只得搀扶着庸登回到之前容身的地穴修养。第二天,妮尔下山求助,但无功而返。

当天晚上,因为怕耽误行程,庸登让妮尔抛下他独自前行,

您就自己走吧,设法自己逃命吧。您不要认为要对我的意外负责,出现在我们身上的一切事故的原因都在于我自身。这一事故是我本人连同我的身、语、意在本世或此前数世中行为的报应……

妮尔没有理会。谁知第二天庸登可以站起来了。妮尔为他做了一个简易的“丁”字拐杖,两人继续前行。但此时他们已经几近断炊。雪已经下了“65个小时”,并且还在下。

庸登。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圣诞节当天,在一个牧场的马棚里,按着庸登教的方法,妮尔不得已将用来替换鞋底的皮子混合着极少的酥油和糌粑熬了汤,勉强度过了一个圣诞。

她首次与神秘的波巴人(波密人)接触,觉得这些人很亲切。波巴土著人请她喝茶并布施给一些食物,喇嘛庸登则为这些人打卦。当他们到达卓洛村时,村民们简直不相信在大雪封山时越过了阿尼山口,所以把他们视为能创造奇迹的人,加倍向他们布施。

母子二人最后在德母渡过了雅鲁藏布江,到达江达,那里有一从拉萨通向昌都的邮路,从这条路妮尔最终到达了拉萨。历时4个月的艰苦跋涉,妮尔终于实现了自己到达拉萨的梦想,成了进入拉萨的第一名西方女子。

即使已经到达了拉萨,妮尔也不敢暴露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故意住在贫民窟中的一座半坍塌的破房子里。

妮尔与藏族人的合影。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晚上睡觉时,她问庸登:

现在是否允许我说,我们已赢得这盘棋里呢? 神必胜!一切平安

庸登回答道。

随后妮尔又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我非常幸运地到达了拉萨,我的任务中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但要想结束这场战斗,尚有许多事要做。我现在的任务是想方设法留在这里。

所幸她并没有被认出,只是被当地人认为是拉达克人(指西藏西部的拉达克人)。她用8天时间跑遍了拉萨这座不大的城市,遍访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宇妥、拉萨河、丁杰林、策墨林、巴那郡、八廓街罗布林卡,她的记述成了研究这些地方历史的珍贵资料。

由于不敢拿出自己的相机拍照,因而放弃了收集宝贵照片的大好机会。妮尔让一名土著摄影师为她与庸登在布达拉宫前留影纪念。

庸登、妮尔和一个藏族小孩在布达拉宫前的合影。图片来源:iter.org

妮尔在拉萨逗留了两个月,期间恰逢藏历新年,他们挤在穿羊皮袍子的朝圣者当中,拜谒大昭寺,观看驱赶替罪羊“老工甲布”的仪式。

西域那神妙绝伦的太阳照耀着这里的风景,从而更加强了他们的色彩,使地平线上的浅白色山峰也闪闪发光。一切都显得很激动,充满了光芒,似乎正准备变成火光……这是一种使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场面。仅仅这一点,就对我为欣赏它而忍受的疲劳做出了丰厚的报答。

一生的藏地情结

1925年5月,大卫-妮尔回到阔别14年的祖国,她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报界和新闻媒体纷纷刊登她的照片和文章,学界竞相邀她去作报告,作讲座,欧洲各国请她去访问、演说,形成了一股“大卫·妮尔热潮”。一时间,妮尔成了举世瞩目的名人。她在这期间发奋写作,著书立说,先后创作、出版了《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1927)、《西藏的奥义和巫师》(1929)、《喇嘛五智》(1929)、《岭地的格萨尔超人的一生》(1931)等著作。

1946年,法国迪涅家中,妮尔在整理资料。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加斯·杜梅格也成了《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一书的崇拜者,此书是他爱不释手的著作之一,他甚至准备以国家的名义把这名“巴黎女子”再派遣到世界上她愿意去的任何地方。

而对于到达拉萨这件事,妮尔一方面称这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另一方面又说:

既使有人给我百万法郎,让我在同样条件下重新开始这样的冒险,我确信自己也不肯这样干。

但她言不由衷,后来始终念念不忘返回西藏。

1937年,妮尔在中国。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937年1月26日,将近70岁高龄的妮尔再一次重返中国,并与庸登居住于北京。“七七事变”前夕,她来到藏传佛教圣地五台山修行,打算“从外部”来研究藏传佛教。之后战乱升级,她和庸登又辗转回到了四川打箭炉,途中丢失了大批藏学著作手稿和其他资料。

1938—1944年间,由于抗战时期欧洲邮寄中断,妮尔一直被困于康地,打箭炉遍布逃兵和难民,她只好跻身于英国传教区中生活6年,潜心于科学考察和写作。我国著名学者任乃强、李安宅等闻讯后,发动学术界接囊相助,使她得以安心于研究工作。许多年后,当她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还激动不已。

抗日战争期间的妮尔,因轰炸失去一切之后,携其仅存的行李。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由于战乱,她终究没能重返西藏。

1946年7月1日,妮尔与庸登在法国政府资助下再次返回了巴黎,并再次引起轰动。之后,她与庸登一直居住在故乡迪涅,潜心著书立说。

1961年—1963年,当西方出现一股反华逆流时,妮尔愤然评击了所谓的“黄祸论”。她于1964年出版了《中国4000年的开拓史》一书,叙述了中国疆域版图的形成历史,对中国维护祖国统一的行动一直予以同情和支持。

“冥想堡垒”是妮尔的最后一个家,现在已成为博物馆和大卫·妮尔基金会的总部。图片来源:buddhistdoor.net

1965年1月,她的护照到期,还强烈要求务必再换一个,即使在此时也仍然抱着再次赴西藏旅行的希望。1965年2月3日,她用汉文写好了自己墓志铭,并公公正正地抄好挂在其寝室墙上:

向伟大的哲学家大卫·妮尔夫人致敬。这位女精英获得了极其丰硕的哲学知识,把佛教和佛教教义仪轨引进了欧洲。

1969年9月8日,法国南部城市迪涅的一个清晨,在101岁生日的前夕,亚历山大莉娅·大卫·妮尔坐在椅子上悄然逝去。直到去世的前几天,她还拟定了一个经过拉萨,穿越川、青藏区到北京的旅行计划。

100岁的妮尔。图片来源:alexandra-david-neel.fr

98岁生日时,她曾亲笔写下这么一段文字:

我应该死在羌塘,死在西藏的大湖畔或大草原上。那样死去该多么美好啊!

但这个愿望终究是没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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