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第春秋——孤忠耿介陈良弼

门第春秋——孤忠耿介陈良弼

章信哆

生前日月光,身后不名传;

青石无谩语,门楣永承芳。

——题记

科举取士开崇文重教之风,士族寒门竞逐科场,金榜题名、胪传赐第,改换门庭,人间遂多门第。祖孙联捷,兄弟登科,括称一门俊秀,剧目《一门三进士》在各地都有编演,反映出科举制度下的人文胜景。北宋初年,四川南充陈尧叟、陈尧佐、陈尧咨三兄弟,相继登第,而且尧叟、尧咨皆获状元。陈尧佐贬潮州建树颇多,人赞其功不在韩愈之下,以对其治潮三年做出的评价。本文也述写一门三进士的故事,三进士则非父子兄弟,又非同族姓,而是三姓三同年(同榜),以相知相聚于一门,这道门就成了集贤门,有为之一记的意义。这是哪里的门?就是澄海区溪南镇南社村的陈氏迈南祖“陈氏家庙”的三山门。

陈姓居全国姓氏第五大姓,潮汕第一大姓,历史名人辈出,不胜枚举,是公认的名门望族。明崇祯间,南砂乡人、进士陈良弼有功于世,朝廷赐建家庙,至今已历三百多年,是潮汕保留明代祠堂于今较为完整的一组古建。重檐飞翘,庄严巍峨。大门巨石衔砌,光明磊落。凡祠堂都有匾额昭示渊源,而区区于郡望。陈氏家庙三门三匾,中门即“陈氏家庙” ,左右侧门,右嵌“畿士权衡”,左以“宗工玄衮,”分别为会元吴贞启,探花赵士春书赠。三家翰墨,一代俊彦,呈“品”字状,俗称“三山门。”

陈良弼、赵士春、吴贞启,都是崇祯十年丁丑科(1637)状元刘同升榜同年进士,各占鳌头。同榜中有:唐昌龄、陈子龙、章旷、夏允彝,澄海县萧时丰等皆明末靖节之臣)。赵士春钦点一甲第三名,俗称探花。其弟赵士锦也是同年进士。吴贞启会试夺魁,获会元,殿试二甲第十一名,陈良弼三甲第四名。志同道合,同列清流,陈良弼身份之殊重、行宜之秉正可以想见,是人物时代的真实反映,也说明一个道理:那些借轶闻造谣、诽谤、歪曲的口水,根本不符合客观存在的史实。

“畿士权衡”一匾,题“提督广东通省学政丁丑会元吴贞启拜赠。”明朝设置十三道监察御史,分管京畿及全国十三个行政区,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有“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之称(见《明史·职官志》)。良弼居陪都南京,也即南畿(南都),奉命册封,以操守严峻,不纳馈遗升山东道监察御史,1644年国变后替郭维经改河南道,品秩不高,但有以小制大的权力,正所谓秩卑而任重。在十三道监察御史中,河南道职掌最重,“都察院衙门分属河南道,独专诸内外考察。举劾尤专,地位高于同僚。”畿者京城,北京、南京同为明朝京畿。士者,士农工商之士,有功名的读书人,上至贵族,下达寒儒,均可归入士流,也泛指所有吃皇粮的公务员。权衡的本义指称量物体轻重的器具,引伸为公正、法度、权力,也就是道德礼仪天理人心之规范。御史人选必须进士及第,清谨介直,德才兼备,声貌清朗。一方面道出良弼职掌之神圣,严国家宪法典章之政令,以肃整朝列,一方面赞美良弼的个人贞操,堪为公门士族道德楷模。而欲正人必先正已,这又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原因,因此吴会元目御史为枰杆,既推崇其身份,又譬若读书人的模范。

“宗工玄衮”一匾,题“赐进士及第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编修赵士春拜赠。”“宗工”一词有二个义项,(1).称谓达官,泛指 朝廷重臣。 (2). 称谓宗匠,宗师,指文章风采为众所推崇的人,如“文启八代之衰”的韩愈,后学即尊其为“宗工。”有明一代,大儒、学者不乏其人,如章懋、陈白沙王阳明等以一家之言为世所熟知。至今罕见良弼有何流派,文章隐佚不传,史乘无载,口碑弗传,地方志列名“经济”门(即经天纬地,济世匡时,喻具有治世救偏的人才),其不以文名也如是。捡阅明清笔记,其一言一行皆出肺腑,鲠直耿介,嫉恶如仇,犹可以见其人亢直不阿,不待赵士春的溢美,法度有眼,朝廷委以重任正是知人善任之风行,故以其道义节概有若文章之明道,忠谨爱民之情跃然纸上,尤其是奏疏一类,毫无遮饰,或恳切,或激愤,有取义成仁之心志,无一已之私情,风采也一代之宗工。

唐太宗李世民《帝范》所言“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人,天下自治”。崇祯君临天下之后,钦定逆案,励精图治,像良弼这些贤良之臣受到重用,加以礼遇是有可能的。良弼修身以垂范“畿士”,以忠谨、道义、德业为仁君所“宗工”也有道理可言。玄衮,玄色(介于紫蓝颜色)而绣以卷龙纹之服。古代帝王、诸侯、卿大夫在行吉礼(祭祀天地、宗庙、社稷)时所穿礼服,以龙纹天色,缘自天玄地黄,其色至尊。郑玄笺:“玄衮,玄衣而画以卷龙也。”古代官员服饰有严格规定,常理衮服只有天子才能穿着,专用于吉礼。良弼品秩不及三公,理不配有玄衮。若以衣冠取人,则玄衮即指帝皇。皇帝“居宸极之至尊,”此乃天理;礼以教之,此乃人理。民间遂传称良弼为帝师,大概源于此,盖将“宗工玄衮”理解为“万岁师表”,的确也是“天衣无缝。”其实赵进士厚赠“宗工玄衮”的本意在于“帝鉴,”与黄贞启模范式的“畿士权衡”偕合,而意景更为壮观,直将御史比并通天教主。

中国素以“衣冠文物礼仪之邦”自榜,历史上又有量功赐以衮衣,如唐·刘禹锡《贺门下裴相公启》:“绣斧既定,衮衣以归,”是最得意的褒嘉、最上品的恩荣,也即说明古代皇帝曾有赐以衮衣之例,当然,臣工必须有大功于帝国。我们不妨相信良弼的操行和魅力,可见这不是只给主人纳彩的虚幌浮光之辞,而是实有的奇迹。有了如此之高的礼遇,朝廷赐建家庙的真确性也在理而当然了。虽未沽名于国史,有以传世于磐石。正如历来贤能有不名青史,而传于口碑者。

主匾正面为“陈氏家庙”,背面镌“见位闻声”。孝彻先生有言“清初年间,南砂陈氏迈南祖家庙被毁,康熙中期重修。良弼系迈南祖第四代孙,澄海知县王岱为宣扬良弼在任时才德、操守,以礼义廉耻为宗旨,与奸豪作斗,不容寡兼鲜耻之徒作恶,安定国家,受到人民钦佩的事迹,在重修陈氏家庙时,题上‘见位闻声’四个字,作为祠庙大门匾额,作为后人做人立德的榜样。”王岱字山长,湘潭人,前明崇祯己卯举人,入清,官随州学正;康熙己未,尝荐举博学鸿词落选。康熙二十二年知澄海县。捡视其匾,未带落款,不知斯言何据?其时家庙新成,烽烟四起,因迁界,陈氏家庙遭毁,未几重建也是事实,而磊石门楼固若金汤,未必不是原貌。祠堂匾额通常都是内外两面通书,大概也不会留与后世补白。况“见位闻声”,属于祠堂的普遍性用语 ,各地均有见闻。堂上序列祖宗神位,所以妥先灵而昭祀事,春秋举祭,忧然见位,忾然闻声 ,音容婉在之意也。这应是是建祠董事之衷曲。至于王山长赐墨,未为由也。其时良弼以功名闻于朝野,建祠立庙光宗耀祖,正色于庙堂,施惠于乡党,缙绅联芳,举族欢腾,然后论家庙题额。堂堂御史,“身、言、书、判皆备,”人脉、精神,谁与争锋?四十年后,改朝换代,湘潭王岱知澄海县,蹑足于陈氏门庭,敬仰“见位闻声”,大概还有一番感怀咏叹。

同年友三人都是儒雅之士,其命运归宿,以国为家,气息相投,虽未死于沙场,不为二臣,不辱科名,不失民族气节,庶几无愧天地良心,单此也宜以志之。是以王岱借《澄海县志》之修,而铺陈良弼事迹,不致湮没。

会元黄贞启于史无文,只有计六奇《明季北略》苟存一点蛛丝马迹:“吴贞启,字元行,宜兴人,崇祯十年丁丑会元,选广东督学。癸未(1643年)疾甚,一夕见冥主行一牒至云:天下将乱,着善人先死,贞启遂处分后事,寻卒而天下亦大乱矣。”既非死寇,也非殉国,无宠无辱,好一个善始善终之人,似未能证其义气节概,终不辱良弼交谊。乡人杨昌时于崇祯辛巳曾受知于广东学政吴贞启,为其赏识,然一生不求闻达,终身不仕。陈良弼姻亲程洋岗名贤蔡肇胤,也是杨昌时之姻亲。其子杨钟岳曾与良弼同授学于海阳名儒郑黄道,入清,官至太史,与王山长过往甚密,致力于府邑志。

探花赵士春,据《《南疆绎史》:甲申国变,“史阁部(史可法)忠亮日月,招徕耆旧,奋扬师旅;……起刘宗周为亚相,郑注为廷尉;翰林则陈子壮、刘同春、侯峒曾、姚思孝、詹兆恒、郭维经、赵士春、刘君则,台谏则马嘉植、熊汝霖、章正宸、陈子龙”等共图恢复。上述诸臣,多与良弼同榜,或战死,或自杀,或不愿为贰臣隐性埋名孤寂余年。其中就有赵士春。赵进士(1599年-1675年),字景之,号苍霖,晚号东田居士,常熟人,崇侦十年(1637年)丁丑科刘同升榜进士一甲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终官左春坊。为人耿介不阿,时人称赵士春与林兰友、何楷、黄道周、刘同升为“长安五谏”。弟赵士锦,同榜二甲进士,官工部主事。赵士春的祖父赵用贤,因弹劾当权者几死于廷杖。赵士春于道义节概极肖其祖父,就是五谏的林兰友、何楷、黄道周、刘同升,后来都身殉社稷,同年状元刘同升幕兵守赣州,坚持抗清,竟至阖家与城俱亡。士春本人耿直忠义,南明亡,入清不仕。其性情意气与良弼投合,观其交谊,约知其节概。

“陈氏家庙”由进士陈良弼而建,是同年赠匾的缘由,良弼也就是这道门的主角,其名籍与上述二人均未为正史称道,有志弘扬者无从发掘,以致无闻于世。据《圣安本纪》、冯梦龙《甲申纪事》所载:北都陷落,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慷慨就义)号召勤王,当时具名者,陈良弼等十八人。良弼有拥立之功。另据清•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优恤北都殉难诸臣之请,始于御史陈良弼”。人臣以忠君爱国为根本,政府能还臣以礼,,臣当能尽忠。当其时朝中文武忙于钻营,噤若寒蝉,独良弼之请,出于公心。当南都新立,投机者项煜夹着尾巴自北遁归,良弼耻其无骨,率言“使载笔者记之曰:‘翰林学士煜偷生逃见,仍与某官’,宁不污史册而戾圣治哉!”言辞讥嘲,其耿直可见一斑。其抵逆权柄钱谦益及魏忠贤余党马士英、阮大铖,敢于“不惜一死争之”。言辞铿锵,入肉三分,如有所预知,钱马阮后果屈膝降清,败辱功名,招睐世人唾骂。良弼侃侃之言如药石,有预见末流之先觉,再次显示出应有的睿智,性格使然,饮誉“畿士权衡”毫不为过。

作为地方先贤,地方志康熙《澄海县志》不着褒赏,简记其生平:“陈良弼,号玄扶(乡人称陈兆扶,字良谋——作者注),苏湾都人。幼孤贫,力学。崇祯丁丑(1637)年进士,初授行人,已卯(1639年)比闱分考,所得士皆名彦。同给谏辜朝荐册封靖江藩,再封益藩,馈遗一无所受,升南京河南道监察御史。壬午(1642年)巡视南京西城,时方严,良弼申保甲,修城垣,严稽覆,奸宄屏迹。左良玉据武昌,窥视江左,誓师南下,金陵人心汹汹,争避江北,良弼会同官饬武备,禁讹言,出城者绳以法,人心始定。癸未(1643年)奉复屯差,事竣值甲申国变,江南拥立,遂解职归。卒年四十三。”

良弼自幼就失去父亲,稍长好学上进,深得名师指导。弱冠为秀才,而立之年成举人,年届不惑始登进士,如按寿年计算,努力臣工人生已大半。进士唱名之后,一般初授外官(到基层当县令)或补缺,成绩突出、策对明敏者可直接供职中央部门。明代潮郡进士以行人始官不少,如薛侃、章熙、林大春、唐伯元、辜朝荐辈。行人主要负责代行颁诏,征聘,吊祭,册封等事务,望文生义有点像皇帝跑腿,较与外官易得到晋升的机会。良弼登士时正当壮年,兼有经济之才,初任行人时即领顺天(南京)乡试同考官,旗开得胜,奉旨册藩。册藩是明之常例。明太祖朱元璋时分封列爵于各地,实际上是威慑、监控地方的耳目。藩王名义上食禄不治事,但地方官宥于皇室身份,“伏而拜谒,无敢均礼”。逢封赏,朝廷则选派清廉京官临时充任,前往宣读册文及褒赏。良弼已卯(1639年)分校北闱,所得多俊士,得与同郡辜朝荐奉敕为广西王(靖江藩)册封使。

老臣辜朝荐身居给谏,在监察部门中已属不小头脑,良弼升迁神速,除了个人魄力、贡献,肯定少不了老乡的扶植。庚辰(1640年),再奉命册封益藩(广西王),取道省亲,曾游程洋岗丹砂寺,感其颓废,动了重修之念。程洋岗是名士蔡九敏的家乡,还是良弼的姻亲。后二年壬午(1642年),得遐回家看望母亲,陈氏家庙及陈府悄然起建,大兴土木,并与饶平黄锦尚书同修丹砂寺,癸未春(1643年)工毕,作《紫宵楼记》。

回京述职,以处事廉介机敏,擢山东道御史,不及一年,崇祯帝死于媒山。良弼等在南京誓师号召勤王。弘光新立,原河南道御史郭维经晋爵,良弼也由原来的山东道御史转河南道御史兼太常寺少卿。县志言“壬午巡视南京西城,时方严”句,壬午年还处于1642年,即崇祯十五年。按史料记其事是在癸未(1643年),因左良玉败于李自成农民军,屯兵武昌,粮饷不继,要求增加兵役、粮饷未遂,沿途肆行掠夺,波及南京,市民一度恐慌。良弼职在仓屯,刚好督导南京城防,时为山东道御史。又《县志》所言(良玉)“誓师南下”,则事在乙酉,即1644年甲申国变之后,马士英侍拥立之功,轻慢左良玉,良玉以“清君侧”为名拥兵相激,而未几良玉自己死于九江舟上,其子梦庚代之率师问鼎金陵,也未得逞。其时良弼则在河南道御史兼太常寺少卿任上,属南明弘光朝事。

天下烦嚣,武臣拥兵自傲,文臣空有抱负而计拙。良弼虽为御史,对当时兵乱就未必真能弹压,《县志》高誉良弼而言过其实。史籍实载由朝廷草檄、拨款,又侯方域斡旋息事。二事相杂,又与良弼“癸未(1643年)奉复屯差”出现记述上前后倒置,也就有了“甲申国变,江南拥立,遂解职归”而究实良弼不但未归,勤王于南京,且有不知所终之谜。所谓“奸宄”,必为小奸宄,所谓“人心始定”,在于形势瞬息万变。

明史专家黄云眉通过其《明史考证》一书,释论至为明白(节录):按《宁南侯传》谓良玉“尝称军饥,欲道南京就食,移兵九江,兵部尚书熊明遇大恐,请于司徒公以书谕之而止。”而方域又有为司徒公与宁南侯书,谓“相传谓将军驻扎九州,且扬帆而前,老夫以为必不然,即陪京卿大夫亦共信之,而无如市井仓皇,讹以滋讹,几以三人成虎。” 杨廷枢记此书后,谓:“癸未,崇祯十六年侯子居金陵,宁南左侯兵抵江州,旦夕且至,熊司马明遇知其为司徒公旧部,请侯子往说之……遂以书抵议者(后文有加注:所谓议者指阮大铖)而行,宁南旋得书而止。”根据蒙正发《三湘从事录》云:乙酉(弘光元年春),左良玉之子梦庚称戈东下,又载何腾蛟祭章旷文,也云乙酉春。”上述二段文字正好解释“南京方严”与“誓师南下”是属于两次不同时期的兵事,誓师南下威逼金陵原由权柄阮大铖排斥忠贤引起,又是良玉死后,其子代执兵权。而左良玉曾“以粮饷不继,悉散家财于军士”(张元赓《张氏卮言》。“出所藏金银纟采物凡二、三万散之诸将”(吴伟业《绥寇纪略》),《樵史通俗演义》又云:“马阮斩断清流,用意太毒……良玉忠于先帝忠效故太子,举兵非叛”,名入明史列传自可昭白于世。《明史考证》通过考证还原历史本末,还为侯方域补记大功,同样,《澄海县志》主修明王岱,辅修杨钟岳,二人皆为有恻隐之汉人,自然不甘泯灭陈良弼的事迹,而于笔下似有意隐略。从县志之不详,也反映陈良弼的性格。其时海氛未净,动荡不安,《传》则无一字涉及寇乱,仅言甲申国变。

在《澄海县志》论良弼归宿时称“值甲申国变,江南拥立,遂解职归,卒年四十三”,不免令人思非。良弼有江南拥立之功,严斥投机钻营分子项煜,力挺魏忠贤余党钱谦益、阮大铖、马士英擅权误国,奏请优抚北都殉难诸臣,上“辑兵安民疏”,弘光帝命“升御史陈良弼、周元泰、朱国昌太仆寺(实际上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予实俸,管差如故,以定策功也。”,事俱发生在甲申国变之后。其英年聚变,不无隐衷。从时局上看,社会兴亡已成定势,但清军入关之后,即行剃发易服之令,一面又收买、拉拢并利用明朝旧臣,想借他们的声望来收拾残局,有人认贼作父做了“腻臣”,抱节的却落得满门抄斩,不甘沦落的人用自杀的方式表示了自己对明朝的执著,对民族的忠诚。《澄海县志》成于清朝鼎定,修志者出于时局考虑,难免有所忌讳与包容。良弼是前朝重臣,又受皇帝厚礼,在同道同人纷纷陈亡、自杀情况下,一腔热血,不知洒落何处?而乃心明室,不死则有愧于九泉同僚,杀身成仁尚恐殃及家族。南明潮汕沿海抗清最为炽烈,遗官家族多有仇清之心、反清复明之志。相传,良弼墓在家乡狮山,是一衣冠之冢。被清史、方志及姓氏谱牒诬为贼寇的郑成功部黄海如,正是良弼乡人,国变之后,倡导兴复,攻城略地,与媚清无节官府势不两立,乡民及旧部归附其麾下,勇将唐奇观,还是唐伯元侄孙。施琅原也是郑成功得力战将,为清兵畏惧,后来却效忠清廷,香名显扬。良弼与黄海如,一在朝,一在野,同为弘光潮郡抗清之先声,海如封为太子少保,其间岂无声息往来?相传潮汕三点会创于康熙十三年(1674年),是潮人反清复明的重要组织,一直坚持至满清灭亡。也因此而《县志》记前事详实,至论其归宿则语焉不详,草草收笔,皆出于同病之掩饰。

正当良弼声誉日隆,逢时局危艰,烽火燃眉,其晋升之速也如厄运之珊珊来迟,人生难卜,转眼间功名抱负化为粪土。良弼父陈心阳,以子赠太常寺少卿;子陈辛耀,崇祯间恩选(见康熙《澄海县志》“登士*贡生”;乾隆二十九年金廷烈版称“甲申选贡”);孙陈钦楫,康熙戊寅岁贡(金廷烈版)。贡生是升入京师国子监读书学行兼优的秀才,可以直接充任基层小吏,《县志》载陈辛耀于“登士”门,可见良弼身后,子孙也还争气。

关于良弼掌职事,《小腆纪年》、《甲申朝事小纪》、及清初汪楫撰《崇祯长编》、明无名氏《中兴实录》俱作山东道,前此则辜朝荐,其时河南道御史是郭维经。他书如与良弼同时的计六奇《明季南略》所记则官南京河南道监察御史。《广东通志》总纂大埔温丹铭考其根本,称“良弼本山东道,及福王即位,维经擢官后始转改河南道”。原来良弼先后为山东道和河南道御史,历来论者只取一面而未他顾。今重修家庙,新其门前华表,衔镌“山东道监察御史”,无意遗漏了更为权重的河南道御史衔。又据乡人沿说,良弼别名(或称字)陈良谋。而与良弼同朝刚好有一位姓名叫陈良谟,四川道御史,赠太仆寺少卿。太卜寺主管皇家车马仪仗,而“太常,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隋书•百官志》)。由于姓名、职衔均存在同音、形近,且同时代,后人将御史、太常寺少卿陈良谋(陈良弼),误作御史、太仆寺少卿陈良谟。按“畿士权衡”、“宗工玄衮”匾是在位时凭证,只有太常寺少卿方能与此殊荣匹配。

陈良弼著有《太湖用兵纪略》一卷,叙乙酉(1645年)南都破,各地义军继续抗清事迹。与此有关的事实是陈子龙、徐孚远转战太湖,邀夏允彝入其军,飞书走檄总兵吴志葵,共谋恢复,事败,夏允彝自沉松塘死。陈子龙、夏允彝与陈良弼也是同年进士,良弼撰《太湖用兵纪略》志其事,自表心志,聊托哀思。此书得传,足以说明良弼不死于甲申国变。一个胸怀天下,音容健硕之人,方四十三岁(周硕欣《潮州府志》作“卒年四十二”)不可能瞬间弃绝人寰。若稍有求虚名图富贵之心,当有人掸食扶酱;倘不死于社稷安无永年?盖仁者不以盛衰改其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其心。朱哲《甲申国变遁迹空门僧史略》一文,描述明末清初忠臣义士不屈新朝,隐入空门者有四百多人。与良弼共事的潮人辜朝荐后来走上反清复明道路,卒于台湾

陈氏家庙及陈府建筑至今犹存,先贤世泽适姓而居。六十多年前,我家四姑母嫁入陈门,居住在回巷,生生息息,进进出出,与大宅朝夕相处,直至安息。几十年过从,说来惭愧,我对陈府的认识仍只停留在表面而已。陈府依祠堂而筑,是陈良弼的故居,俗称陈厝内。乡谚云:“南砂落半厝”,概括地说:南砂乡堪可称颂的大屋只有一幢半,其中完整的就是陈府,因是陈良弼立世魂迹而值得称颂。三进二厅,凡门窗九十九道,格局精致,阅世三百余年,沧桑递嬗,足为当地文物之荣。可惜良弼生前诗文散佚无传,今能见于明人笔记仅奏疏一类,也是断简残篇,而长期以来史乘文献又非一般人所能窥视,正经历史正道人物渐渐被淹于口水。民间有托言轶闻传说,张冠李戴,一口一版,主题含有歪曲讥渎,与史实严重不符。有些甚至是为了屙小儿便便的杂烩,随便拉历史人物出来助便。自诩搜集整理的《潮汕民间轶闻》一书,化个别口碑成传世文本,离奇惝恍,任意凿空,以为随便搅舌摇笔能补正史之阙,竟名为良弼之“生平简介”。

文学作品不论是出于口水还是墨水,对真实的历史不遮蔽也不歪曲,对秕言谬说要善于分析,去伪存真,这是作为作者的良知。《潮汕民间轶闻》对陈良弼的歪曲,值得指谬之处很多。

1,且看陈宅建筑如何描写:上梁后的第二天,“良弼偕同夫人来到正在施工的大厅,往上一望,吓了一跳,大吃一惊,只见大梁上面,竟然吊着一颗活鲜鲜的人头,还在滴血呢。”栋梁上恐怖的“滴血人头”纯属个别居心叵测者的梦呓,恐吓不了“良弼偕同夫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忠良之家。还添油加醋地说“良弼吩咐家丁,将人头摘下,安葬于荒埔之中”,作者简直就是置身其中的人。

2,“良弼的外甥蔡廉可一贯不务正业,他长大了终日无所事事,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因而欠下一笔赌债,这次见到告示,廉可见利忘义,前来揭榜,道出了“乌鸦落洋”墓穴的秘密”。明知良弼自小失孤,家贫如洗,幼小之人而能独自秘密雇请风水大师卜葬乃父。轶事就是史实之外能够骇人听闻。

3,制造乡里积怨,诬良弼外甥蔡廉可吃喝嫖赌,为了赏金,引领刁徒枭横地扒破外祖的“隐蔽”灰龟,最后还被埭头黄海如杀人灭口。杀人如麻者杀一个见利忘义的人却要乘其不备杀人灭口,这必须是除了墨水之外,任谁的口水都杀不了的。陈良弼和程洋岗名族蔡敏斋子肇胤有姻亲是史实,蔡氏一门世代相继皆地方名士,蔡肇胤原配孺人陈氏乃周宗礼外甥女,没有事实可证南砂陈良弼有外甥叫蔡廉可。良弼自幼丧父,黄海如大贴告示悬赏知情者,说明陈家卜葬的隐秘,落葬时怎么会有更小的外甥在场?

4,方志记载良弼子孙都是有功名人物,其子辛耀正好甲申岁贡,其孙钦楫在康熙戊寅(1698年)岁贡。《轶闻》却凭空诬其儿子不肖,仗父势凌辱乡人,招致种种灾祸。“海如乘良弼在朝之机,又率领贼寇,围住了陈府周围,乘夜传下暗号,凡与陈家无关的乡民,就在其家的大门门环上结上草艾作标记,然后大肆杀戳。”制造黄海如抄杀陈府,良弼之子上京哀告,父亲闻凶吐血,一脚将儿子踢死。刁徒黄海如何许人?澄海知县刘珙(注:黄海如传作刘珙,职官表作刘琪)屈节降清,“贼寇”黄海如不服抚谕,破澄城,珙乘夜潜逃,海如劫库放囚,杀媚清举人、贡生十余人,保护蔡肇胤等一批旧明官吏无恙。而《潮汕轶闻》描写良弼子骄横跋扈,恃势凌人,结怨乡里,导致刁徒黄海如抄杀陈府,把忠义之家都敷抹为坏人,目的在于为良弼吐血和踢死儿子做铺垫。刁徒一呼百应,攻城略地,杀掠手无寸铁的陈府却需要乘良弼在朝之机,难道杀人放火也可当传世轶闻?

5,“为了筹措盘资,倾尽家里所有积蓄,特意设了两桌饭菜,宴请从亲戚,以便在席上向亲友开口筹借。吝啬的亲戚们都看出了其中奥秘,虽说摆的不是“鸿门宴”,却也大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意,结果竟没人赴宴,都怕借出的银子有去无回。”明朝的秀才,实际上属于统治阶级集团的一员,免征役赋,享有许多特权和优惠,还可以充任官府下级小吏,执教村塾,一般都受人尊敬。而作者把陈良弼描写成六亲无助令亲朋讨厌的“穷鬼",要靠一个非亲非故的刣猪人施舍才能启动功名。反过来又耻辱宗亲,这些都非其性情,毫无依据,无非是新的阶级观念对旧官僚士绅的抵牾。

历来衣锦还乡,地方荣之,亲友荣之,光宗耀祖,家庙就是一证,门楼名贤赠匾,曜曜生辉,肉眼不见,轶文却描绘一出良弼蓄意羞辱同宗亲人的冤报宴,影射陈氏亲朋一众的势利、冷血、无情,有什么“教训那些势利之辈”可言,美其言“矢志攻读”难道不是圣贤之书?难道亲朋中没有应该受济的人?难道这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在大厅里面,一共设置了十六桌丰盛的饭菜。时已过午,亲朋一众早已到齐,……席间,良弼当着众位乡绅父老亲戚的面,用重金封了两个大红包,并出一道题供大家酒后猜测助兴,他说:“世上什么东西最讨人厌啊。猜对了,这两个红包就归谁。”一时间见钱眼开者众,早先那些势利之辈,纷纷胡说一通……良弼均一一摇头否定,并请宅建猜测。此时此刻,也只有宅建明白良弼的用心良苦了,回想当年赴考时良弼说过的那句话,于是他开口说:“穷鬼讨人厌!”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良弼则连连击掌,大声称赞潘兄猜得好、猜得妙,说着把两个红包亲自奉送到宅建的手中,并宣布把新购置的“袋内”12亩精田同时赠送潘宅建,良弼此举一来报答宅建夫妻恩德,二来教训那些势利之辈。”先抹黑再度金,前后判若两人。

6,这是全文最动听的故事,也是被作者发现而流传的轶闻。“澄海县,苏湾都与饶平县只隔一条小溪,这“九溪桥”刚好是良弼回乡必经之路,只不过是一处地名而已……却说良弼乘着朝廷官船,顺江而下,经过“九溪桥”,掉转航向,到了家乡梅浦渡口,此时,下游出海处刚逢退潮搁浅,官船不能靠岸。”澄饶交界有地名叫“九溪桥”,实际上是九曲桥,作者己自作说明,有桥而无溪,根本不可能有舟楫与外界帆通,良弼想耍滑头也不敢冒欺君之罪,更不会借机弄一大笔不义之财,这本来就已构成奸诈不忠,奇怪的是,作者既然已替良弼在皇帝面前弄虚作假,自己却还假戏真演:“却说良弼乘着朝廷官船,顺江而下,经过九溪桥,掉转航向,到了家乡梅浦渡口”,作者真以为自己是神笔马良,这“官船”也不是朝圣神笏,能风生水起,直把九溪桥变成直通金陵的彩虹韩江分流北溪和山尾溪于狮山合流经东陇溪出海,潮汐依自然法则有起有落,而溪水日夜不息,舟行无阻,从不断流。南砂寨东有旗岭港可通蕃外,西有崔厝港函接乡里,东北有破池渡,岸上即南砂寨,在明清时即为东陇至南砂寨的一处横渡,官船既达梅浦渡,更是在南砂寨上游,船须逆流而上,何来搁浅。就怕无此杜撰,则无势利之乡绅,不这般编排,撑不起如此恶劣的世态炎凉的戏台。

7,报福寺本是当地人民为庆贺朝廷终于复界重归家园而建,向来比丘尼修养之地,俗称尼姑庵,始建于甲申国变之后几十年,清康熙八年,而《轶闻》爆料,用粗鄙的口吻叙写良弼闲游报福寺,住持见他“相貌堂堂,知是朝中权贵,但又相他眉头紧锁,知非长命之相,预知日后必有变故。自良弼辞别后,住持特叫人买了一口特大的棺木,吊在寺院的偏房里,别人问买棺缘由,住持微笑说:“此是天机,不可泄漏。……(良弼)不久便病逝于福建途中,终年42岁。此时吊在报福寺梁上的棺木骤然掉下地来,刚好为良弼做后事之用,众人都说住持有先见之明。”。良弼忧国忧民,住寺方丈偏认为眉头紧锁不能长命,先给准备了一口棺材等待收尸难道不是幸灾乐祸。住持良弼在世时根本没有报福庵,处心积虑而周全到此地步能无居心?敢问“天机不可泄漏”何以今日成为纸上轶闻?

8,“陈公子逃出后匆忙上南京,告知其父家中有变,陈良弼得知缘由经过之后,气得吐了一口鲜血,抬起左脚将不成器的儿子当场踢死。并奏知朝廷,召集了一支官军,急急忙忙南下而来。良弼见家中被盗贼抄得不成样,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去,家已被毁;赶到"脚桶山",见风水被破,气得又吐了一口鲜血,生起病来。只好带疾入朝辞职,回归故里,在 家 养 病,不久便病逝于福建途中”。

-----翻捡一下历史,澄海自甲申国变,世道也跟着生变,黄海如不过一个与投降派及其主子清廷做你死我活斗争的牺牲品,清廷大修一统志中的一个不识时务的被唾弃的小鬼,破澄海县时在1645年6月26日,这是轶闻假借历史的真相,之后连环做案,至抄杀陈府,根本不知何年何月,轶闻的诱人之处就在于它既完全荡游于历史背景之下,又给人一个乌有之乡。良弼于“甲申国变,江南拥立,遂解职归。卒年四十三。”黄海如也后几年而死,1645年6月26日之后,南京早已亡废,而良弼儿子到南京哪里寻父倾诉?父亲却不分曲直糊里糊涂狠心踢死儿子,不正说明儿子的不肖吗?口沫算不上文学作品,而经过深思熟虑的文学作品就是轶事故事吗?清兵如蟹,一介文官胸藏经史,手无兵符,怎么能带着朝廷抵御外寇的军队回家找一个刁徒报仇呢?就为一已之私,对得起短命的南明吗?对得起臣工的良心吗?轶闻口口声声赞良弼聪颖矣!矢志不渝矣!一举成名矣!奸宄屏迹矣!字里行间却又玩历史于股掌,陷忠良于不仁。民间根本不知有黄海如其人其事,如果不通过方志文献,根本找不到有关的传闻。想起搜集整理者在《陈春英故事》一文中信笔由缰给陈春英父亲赐了个“天鹅孵卵”好风水,结局出了个“拐脚进士陈春英”。轶闻赐给陈良弼父亲墓穴所谓的“乌鸦落洋”的好风水,称“传说陈家后来在清朝年间出了一个拐脚秀才。”不禁想问:“何以古代溪南的先贤都是残疾之人?”不谩说抹黑,但可认为,这是我们曾经的阶级斗争文学的绕梁余音。

埭头自来无藩姓,据林氏乡人相传口碑,潘宅建原饶平县白沙铺人。潘宅建不是官场人物,也没有人为他作传。今可见者只有《澄邑南砂林氏大宗谱》一书(康熙四十年初修)。杨钟岳为先生林青门父撰《刚淡公行述》,云:“先君生于万历壬寅年六月十六日寅时,卒于康熙乙巳年五月念二日酉时,享寿六十四,亲友谥之为刚淡云。配家慈李氏,生不孝子二。长青门,潮邑岁贡生,娶潘宅建次女。得男孙二,长奎焕,太学生,娶宋公君玄长女。曾孙一,长受祖。次青誉,娶张公委女。女一(指林青门妹),字黄公进陛长子,得外男孙二。”(杨钟岳代撰)

因宅建次女嫁给南砂林书香门第的青门为妻,遂迁居于南砂林氏第十世三房林青门家左近。青门父林而馥(刚淡为死后私谥)生于万历壬寅年(1602年),长子青门生于万历三十年(1626年)。青门娶潘氏时,最少也要二十岁,至迟也要到1646年,之后南砂才有潘姓,然陈良弻巳不世了。若上溯崇祯十年丁丑年(1637年)陈良弼中进士时,林青门才十一岁;陈良弼中举不是《轶闻》一书所“著”的崇祯元年,而是崇祯三年庚午(1630年)。陈良弼以秀才身份赴省试时,林青门最多才四岁。潘宅建二女儿恐还未出生,自然未迁来南砂寨居住。陈无良弼在1630年之前向潘宅建借钱的事,又是一个凭空捏造的伪故事。

附: 紫霄楼记(陈良弼)

玄帝楼阁之峙凤冈者,屹然一方灵镇。云盖闻自成化间,传香烟武当,其相与庙祀,匪朝伊夕矣。历嘉、隆、万、泰,干戈离之余,一经倭寇兵燹,荡灭无遗。百余年之内,徒见圯颓而丘墟,然其旧宫遗址犹有存者。忆前尝过于其地,有触而叹曰:神如玄帝,默靖皇路,赫濯熙朝,我苍生实嘉赖焉。昔太宗皇帝尊之曰太岳,世宗皇帝尊曰玄岳,极崇祀于齐云,独奈何听其煨烬而不之鼎革一新乎!幸而启佑我乡人,乡人呈之五玉冯父母,爰集父母,爰集父老而诏之,鸠工于天启甲子,重建楼阙以妥神灵,俨然雕甍峻宇,鸟革翚飞。颜曰:“金阙天尊”。 挹其宝光,正气附人,时或迁客骚士,谈玄赋诗于其上;时或水旱疾苦,祈报者绎绎如响。盖历数十年以来,天工宏亮,四维大振,不知复有向之鞠为茂草者矣!予自庚辰(1640年),再奉命册封益藩,道便省所恃,当钦 玄帝之祜,有怀斯楼之胜,因偕蔡亲翁讳肇胤者登焉。岭外海表,近览远眺,风景物情,抚菶萋而雍喈可致,然予又因而有感也。夫庙貌之兴废,实系世运之盛衰,方今,圣天子北忧虏,南忧倭,黎元岌岌无宁岁,凡我在迁臣工,奔走不遑,而斯楼之获适成者,盖可卜太平之永观也矣。时住僧真闻,请记于予,已心识之。未几,以复命旋燕都,壬午春又以奉旨召对,迁直指。每当宵旦熏香,辄觉武当烟火忽忽,如登日事。则还默自思曰:焉得莅兹土者,同予志以共谋业处(簴)簴于勿替也。是岁孟秋,郡司理、李门年兄祖台,捐奉铸金事竣。且有日谴僧走京师达予,予喜上可以翼二宗之灵,荤(用巩)皇图于亿载,而宁斤斤为一方绅笏士庶之福耶?于是乎言。明赐进士第文林郎巡按南直隶等处仓屯兼巡视西北二城实授监察御史前行人司行人已卯顺天同考奉命册封靖江 益藩副使陈良弼撰.时崇祯癸未立春(放?)之吉。

注:1,“紫霄楼记”一碑立于澄海莲下丹砂古寺。

2,陈良弼姻亲程洋岗人蔡肇胤,字永祚,号九敏,仕南京蔡敏斋之子,敏斋名时徵,明代万历年间由礼部儒士授府知事,供职南京。而杨昌时也与蔡氏有秦晋之好,蔡肇胤长子之麟即杨钟岳弟钟岱外翁。

南砂陈氏家庙

陈府回巷中的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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