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栋先生《龙沙吟》点校本序言

多少兴亡多少恨,浪花淘尽几英雄

——《龙沙吟》点校本序 柳成栋

龙沙万里戍楼空,斑点离离塞草红。

六十四屯遗迹在,何人光复大江东?

曾渡雄俄十万兵,沿江布阵势纵横。

无端一夜萧萧雨,疑是当年饮马声。

黑龙江上又秋风,漫说当年汗马功。

多少兴亡多少恨,浪花淘尽几英雄。

飒飒西风卷暮涛,大江西畔好亭桡。

至今凭吊浮尸处,犹说红羊劫未消。

这一组脍炙人口、耳熟能详、流传甚广,充满着强烈爱国主义思想的边塞诗篇,在三十九年前我刚刚涉猎黑龙江地方史的时候,便映入了我的眼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开始我并没有理会作者是谁,只是常常被诗人的爱国激情所感化和打动。

边瑾长孙边洪涛家中《龙沙吟》书法

然而读书之余,特别是从事地方志工作以来,发现该诗竟然出现了三个作者的名字。一说是边瑾(见龙吟诗社编辑的《黑龙江历代诗词选》,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出版);二说是琢如(见黑龙江省人民政府参事室、省文史馆编《龙江文史》第二辑中刘邦厚《瑷珲魁星阁》文);三说是曾任瑷珲副都统的姚福陞(见新编《爱辉县志》,北方文物杂志社1986年出版;《黑河地区志》,三联书店1996年出版中《姚福陞传》)。而且诗的题目均作《龙江吟》。我想一组诗绝对不可能有三个作者,然而要考证诗的作者究竟是谁,必须了解诗的内容。只要一看组诗的内容,便可以清楚地知道《龙江吟》写的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六月“庚子俄难”沙俄侵略者血洗海兰泡、火烧大黑河屯,将江东六十四屯手无寸铁的中国居民强行赶至黑龙江中残酷杀害的历史,我想他肯定与瑷珲有关。于是带着疑问,详细查阅了民国九年《瑷珲县志》卷十二艺文志,得知此诗确为边瑾所作。《艺文志》中全文收录了这四首诗,诗的落款清楚地写道:“右诗呈琢如仁兄一粲并希削正。弟边瑾未订稿。”于是我写了一篇《对〈龙江吟〉一诗作者的考证》的文章发表在《黑龙江档案》1997年第3期上。1998年夏我第一次来到黑河,登临瑷珲古城,参观了“瑷珲历史陈列馆”,发现展览中仍然把《龙江吟》误作姚福陞所作。当时我便向解说员说明作者不是姚福陞,而是边瑾,不知后来是否及时更正。

民国九年《瑷珲县志》

2015年我偶然间在互联网中惊奇地发现,当年4月黑河历史学者刘城、刘东龙、盖玉玲等人经过多年的不懈搜寻、追索,终于与边瑾长孙边洪涛、重孙女边薇取得了联系,获得了边瑾的孤本诗集《龙沙吟》的稿本复印件。全书为小楷书写,共收录边瑾诗作三十二题题六十三首,而所说的《龙江吟》四首就赫然收录其中,只不过所说的《龙江吟》组诗在稿本诗集中标题却为《龙沙吟》。整部诗稿名称,仍以《龙沙吟》命名,足见边瑾对这部诗集的重视程度。

《龙沙吟》诗稿

黑河文史爱好者与边瑾后人合影

《龙沙吟》稿本回归到诗集创作和诞生的发源地瑷珲,回归到黑龙江,终于免去沧海失珠之憾。无论从文献价值、史料价值、学术价值来看,《龙沙吟》都是一部反映和记述瑷珲历史、黑龙江历史的重要文献,同时也是一部难得的爱国主义教材。可以说,黑河历史学者为瑷珲历史文化和黑龙江历史文化的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

爱辉电视台《孤本回归》专题片

“龙沙”一词,最早见于《后汉书•班超传》赞曰:“坦步葱雪,咫尺龙沙”。章怀太子注曰:“谓葱岭、雪山,龙堆、沙漠也。”以后诸家皆认为“龙沙”在西不在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龙沙纪略》的命名说得非常清楚:“始误以龙沙为一地,而诗家遂沿为塞外之通称。式济记东北事,而以‘龙沙’为书名,盖沿用旧文之故。”在方式济的笔下龙沙则指东北地区,后来逐渐指黑龙江地区。作者用“龙沙” 命名诗集而未用“龙江” 命名,可以看出边瑾心中有着更深刻的政治含义,笔下彰显着更深远的历史视野。

民国时期黑河海兰泡公园

据相关资料记载和边瑾长孙边洪涛介绍,边瑾于光绪十一年(1885年)出生在河北任丘一个名门望族之家。边家,自明清以来科第不断,绵延数世,名人辈出,故顺天乡试有“无边不开榜”之谣,时人将边氏比之为“六朝王谢”,其声誉之隆可见一斑。在明清时代任丘历史上的边、李、刘、高、郭、舒、闵、谢八大家族中,“边”姓排名第一位,边瑾正是出生于这样的诗书礼仪之家。边瑾曾叔祖边毓仑为晚清秀才,曾任奉天盐厘。受家风陶薰,他自幼苦读诗书,青年时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尤擅诗词。另外边瑾的表叔任丘诗坛领袖李子仁也对其诗词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在他的提携下,边瑾诗艺大有长进。边瑾生活的年代恰逢清末民初社会交替、事态纷繁之际,但他却勤苦好学,博闻强记,文采出众,并在北京学过满文,这为其后来在瑷珲从事教育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约在民国四年(1915年),边瑾与其岳父周岱龄及两个弟弟来到瑷珲从事教育工作。是年,库玛尔路鄂伦春第一小学校成立,小学设在宏户图屯(今锦河农场新华林场附近),劝学员为鄂伦春族佐领吴来忠,共有学生30人。民国五年,边瑾被黑龙江镇安将军督理黑龙江军务兼巡按使朱庆澜聘为小学校长。边瑾任校长后,从基础的汉、满文化入手,积极组织开展鄂伦春启蒙教育,使鄂伦春人文化素质得到了较快的提升。民国六年(1917年),呼玛尔路协领徐希廉在查阅宏户图小学时,对办学非常满意,赞赏道:“其校长边瑾教授有功,鄂民同声赞美,而学生均渐进步,汉语亦多通晓,揆其化道鄂民之法,果宜先从教育入手。”并云:“此番到山挨名考究,颇有进益,其愚钝者固有,而聪明者实居多数,当经宣讲上峰之德意,国家之培植,再三勉励,用心向学,莫不踊跃遵聆。”后来边瑾还担任过瑷珲高等小学校校长。边瑾在瑷珲约工作生活达十年之久,为发展黑龙江边疆少数民族教育作出了重要贡献。边瑾卒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终年51岁。

民国时期库玛尔路佐领徐希廉像

边瑾在瑷珲从教之余,不但熟悉了瑷珲的山川风物、民族风情,更熟悉了瑷珲的人文历史,同时他还与地方官吏、文人墨客,以及鄂伦春少数民族同胞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满怀着家国情怀,深深地爱上了瑷珲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山水人文都给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倾注了无限的深情。《龙沙吟》整部诗稿都洋溢着浓厚的爱国主义思想,弥漫着神奇的边风塞月,展现了鲜明的民俗风情画卷,凝聚着深厚的亲情友情。

可以毫不吝啬地说,边瑾是继流人吴兆骞之后流寓黑龙江的又一位杰出的边塞诗人、爱国诗人。

瑷珲的锦绣山川

浓厚的爱国主义思想贯穿始终。边瑾的爱国主义思想,首先要体现在《龙沙吟》4首组诗上。“六十四屯遗迹在,何人光复大江东?”何等的情怀?这不仅是诗人的家国情怀,更是每个中华儿女、炎黄子孙的爱国之情。《中俄瑷珲条约》签订之后,我们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中俄北京条约》签订之后,我们又失去了乌苏里江以北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虽然如此,江东六十四屯却始终是我们的领土,条约清清楚楚地规定允许中国人在此永久居住。为此瑷珲副都统姚福升,以及历届黑龙江守土大员,乃至北洋政府都念念不忘江东六十四屯这块中华故土,从上到下索归之声不绝于耳。然而终因国力悬殊,未能如愿,留下千古遗恨。所以诗人发出了“六十四屯遗迹在,何人光复大江东?”“多少兴亡多少很,浪花涛尽几英雄”的无限感慨。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六月沙俄侵略者血洗海兰泡之后,又将居住在江东六十四屯中无辜的中国居民强行赶走,逐入黑龙江中,一时“骸骨漂溢,蔽满江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江东六十四屯惨案”。与此同时,还火烧了大黑河屯,焚毁瑷珲古城。“至今凭吊浮尸处,犹说红羊劫未消。”正是对沙俄侵略者残暴罪行的深刻揭露,可以说是字字血,声声泪。这四首诗在四十年前就深深地打动了我,影响了我。为此我曾先后写下了《黑水吟》四十五首。其中直接涉及和反映瑷珲历史的诗歌就有《瑷珲怀古》四首、《瑷珲感怀》四首、《梦登瑷珲城》二首、《参观瑷珲历史陈列馆》二首,而且多为绝句。其中如:

飞舟划破浪滔滔,庚子旧仇仍未消。

惊起江鸥何处去?难寻昔日海兰泡。

瑷珲旧地望江东,泪眼流穿故垒空。

六十四屯遗恨处,犹闻铁马渡秋风。

雄风吹似点征兵,十里长江涌旧情。

兀的漫天军马吼,化成一片索归声。

——《瑷珲怀古》四首选三

可以说,这些诗篇正是受边瑾《龙沙吟》的影响写成的。

瑷珲新城遗址

《龙沙吟》诗稿中还有一首古风,名曰《登盘山绝顶望黑龙江作》,其中“六十四屯在襟带,逶迤控引江之皋。气概雄奇有如此,浪花淘尽几英豪……谁挽狂澜作砥柱,人心已溺何滔滔。我今来吊浮尸处,腥风血雨空飘摇。”这一段,几乎与四首《龙沙吟》一脉相承,异曲同工,堪称痛悼“庚子俄难”的姊妹篇。边瑾的诗作,仿佛警钟长鸣,荡人心扉,语重情深地告诉我们绝不要忘记被人抢占而丢失的领土,不要忘记受人欺辱的历史。然而诗人也对眼前人心沉溺,无人能做中流砥柱来力挽狂澜收复失地而感到悲哀。此时,孤独的诗人只能自己走到黑龙江边,凭吊当年无辜被沙俄残害致死仍在腥风血雨中独自飘摇的亡魂。“最是伤心流泪处,几人还记旧河山?”(拙作《北极村远望》)历史如此,现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鄂伦春民族风情

神奇的边风塞月凝聚全篇。瑷珲地处祖国边陲,碧水绵长,山林稠密,芳草萋萋,风光旖旎,途遥路远,云高谷低。边瑾在瑷珲期间写下了不少描绘边风塞月的秀美诗篇。“蹄碎踏残黄叶路,鞭摇直入白云围。烟迷野径人踪罕,树老巉岩鸟道稀。”(《和洪象臣途中即事原韵》)描写的是深秋瑷珲山路上的凄美景象。黄叶、白云、烟霭、老树、野径、巉岩,一起进入诗人的眼底,借景抒情,颇耐人品味。夏季雨后的栖林岗则是“山南山北乱莺啼,斑点岚蒸雨后稊。晴翠晕含斜照远,湿云浓压数峰低。花开万树迷空谷,柳拂千条掩画溪。揽辔停鞭遥望处,栖林岗畔草萋萋。”(《雨后过栖林岗》)雨后的青山,莺声啼乱,斑点离离,岚气蒸腾,万物呈秀;斜阳点翠,云重峰低,花开万树,绿柳轻拂,掩映画溪。此时诗人挽住马缰,遥望芳草萋萋的栖林岗,顿觉心旷神怡。此诗颇有白居易《钱塘湖春行》的韵味。描写鄂伦春狩猎之所的《过盘山沟》:“绕过盘山一径斜,小桥西畔有人家。层峦直接栖林地,红粉盈坡芍药花。”清新淡雅,隽永温和,犹如一副水墨点染的风景小品映现在眼前,亦有杜牧《山行》的风韵。

雨后栖林岗

描写瑷珲及黑河风光的诗篇还有一些,或轻柔细腻,或苍凉高远,或如诗如画。“冰镜辉腾万丈光,楼台倒影入池塘。波侵细柳连云绿,风皱晴苹带露香。”这首《夜月泛舟海兰泡》是对黑河一处公园夜景的描写,安谧恬静,颇有清风明月入吟怀的感觉。而《松树沟早发》则是另一番景象:“星河耿耿朔风凄,野店初闻唱晓鸡。更鼓敲残霜信冷,吟鞭缫断月光低。半山积雪留鸿爪,一路疏烟送马蹄。行过巉岩回首望,千林雾凇晓烟迷。”此诗化解和演绎了温庭筠的“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再看《暮秋小园即景》:“秋光点缀小园东,落落疏篱夺画工。薤叶嶙峋凌宿爽,豆花零落怯西风。秋菘冒雨千畦绿,山果经霜万棵红。好是雨馀新霁后,几株老树晚烟笼。”小园秋光,色彩鲜明,秾丽如画,诗境明快清爽。

鄂伦春仙人柱

鲜明的民俗风情画卷一展鄂伦春风姿。由于边瑾在瑷珲期间,主要从事鄂伦春少数民族教育,多年生活在鄂伦春族聚集区,所以特别熟悉鄂伦春人的生活习惯、风土民情,写下了很多描写鄂伦春人民生产、生活,包括服饰、装束、饮食、居住、生育、祭祀、医病、狩猎、耕种等内容的诗歌,如《鄂伦春记事诗五十韵》、《鄂伦春竹枝词》八首,以及《观猎》等诗篇。《鄂伦春记事诗五十韵》为一韵到底的五言排律,“放眼栖林界,风情异故乡。俗犹遗太古,人尚溯羲皇。遇冷茅为屋,充饥肉作粮……逐鹿荒烟外,栖身积雪旁……柳眠新翡翠,花睡野鸳鸯。老妪能驱鬼,雏姬学弄璋。室有皮千束,窗无纸半张……”音韵铿锵,生动形象,如行云流水,鄂伦春人的生活习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鄂伦春岭上人博物馆展品

在《观猎》诗作中还记述了“桦岭秋高野兽肥,匆匆猎马去如飞,半山红树斜阳外,喜见双童搏虎归”的史实。叙述的是鄂伦春小学学生白连珠,年方十二,与其莫姓内弟一同出猎,共搏得一虎。十二岁的少年能和小伙伴一起猎虎,不要说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可能是罕见的。足见鄂伦春民族少年时期就骁勇善战,强悍无敌,训练有素,狩猎本领极强。

半山红树斜阳外

八首《鄂伦春竹枝词》更是惟妙惟肖地描写了鄂伦春人的生活习俗,仅举其四,我们便走进了鄂伦春人的生活中间。

第一首诗:“春回桦岭草如茵,联袂寻芳曲水滨。载得狍干兼鹿脯,也曾席地筵嘉宾。”写出了生活在山林里的鄂伦春人,每当春回桦岭、绿草如茵之际,便满载狍干鹿脯成群结队地来到曲水之滨,席地宴请嘉宾。

第二首:“初辟荒榛学种田,绿云隐隐雨如烟。归来饱饭黄昏后,醉卧桦阴枕石眠。”写出了过着一枪一马狩猎生活的鄂伦春人,已经榛莽初辟,开始学习耕作。耕云播雨归来,沐浴着夕阳,酒足饭饱之后,便在桦树林荫底下枕石而眠。

第三首:“山南山北绿重重,家住凌霄第一峰。十五女儿能试马,柳荫深处打飞龙。”优美的诗句赞美了生活在凌霄峰上、绿树丛中的十五岁鄂伦春少女就能骑马在山林深处打猎。

第四首:“不施粉黛不梳妆,闲采山花插鬓旁。镇日无言压狍线,为谁人做革衣裳。”写出了热爱生活爱美的鄂伦春妇女,尽管不施粉黛,不梳妆打扮,但却喜欢喜欢闲采山花,斜插鬓旁。不狩猎之时,常常从早到晚手以狍皮压线,缝制皮衣。

这几首竹枝词,通俗易懂,形象鲜明,活泼生动,情景交融,语言流畅,词句优美,脍炙人口。读者如饮清泉,如品香茗,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民国建筑振边酒厂旧址

深厚的亲情友情凝聚于字里行间。生离死别,最易动情。《龙沙吟》诗稿中共有悼亡诗作三题十一首,几乎占全部诗稿的五分之一还多。边瑾原配妻子叶氏,一起生活七年,虽无子嗣,但却举案齐眉,感情甚笃。叶氏亡后,边瑾忆及吟笺凝韵、画稿传情、浅吟低唱、红袖添香的日子,伤痛万分,一气写下了《悼亡妻叶氏》七律六首。“压线每怜劳燕剪,拔钗曾为赎羊裘。无端惊断鸳鸯梦,冷落韶华十二周。”“彩丝谁绣鸳鸯枕,画稿空留蛱蝶图。无那尘缘容易绝,镜花水月两模糊。”“熏香染翰忆当年,学写丹青妙手传。一纸冷金描画稿,半钩冷月擘吟笺。”“罗衾不耐五更凉,谁惜潘郎鬓欲霜。雨冷风凄真落落,人间天上两茫茫。”如泣如诉,声声含泪,字字喋血。哀婉悲凉,绮丽凄美,颇具玉溪生遗风。边瑾对于重如恩师亲如亚父的表叔的逝世,也写下了四首悼亡诗:“应有残魂归月下,顿教老泪洒风前。嗟君一去无知己,空结三生翰墨缘。”“一旦玉楼人去远,千秋华表鹤来鸣……怕对秋窗残月夜。不堪啼断鹧鸪声。”“噩梦忽惊残月冷,吟魂应怯晓风寒……最是难忘他日约,论诗谁复主骚坛。”哀痛之情,难以自抑。人去楼空,孤鹤哀鸣,鹧鸪声断,衰草萋萋,泉路漫漫,知己诀别而去,苦雨凄风袭来,月残魂断,盟主席缺,诗坛韵冷。边瑾以哀景写哀辞,痛上加痛,读之,潸然泪下。

秋日野菊

秋叶红秋草白

另外,民国十四年(1925年)随边瑾一起来瑷珲支教的岳父周岱龄先生病亡,在送其棺榇回归故里的路上,他还写下了两首七绝,其一云:苍苍松柏夕阳村,浊酒临歧奠一樽。凄绝关山家万里,粘天衰草送归魂。”(《周岱龄外舅灵榇旋里》)此时,正所谓“苍松笼夕照,翠柏掩荒村。浊酒临歧路,关山送羁魂。边陲家万里,落叶总归根”。短短二十八字,情深意重,愁肠百结,哀切动人。

浩荡黑龙江

长亭送别,易赋好诗;灞桥折柳,多有佳作。诗稿中有几首送别诗作,颇值一读。送别时往往会触景生情,留下美好的祝愿。万紫千红的秋天送行,呈现出的是“细草微风双岸雨,青山红树一江秋”(《留别金琢如》)的绚丽景象,以此祝愿其“预期白露黄花节,重洗清樽话旧游。”(同前)山花烂漫的春天送别,则是“离亭柳换旗亭色,行帐风传画角声”(《送徐协领述之升北京副都统》)的动人场面,同时衷心祝愿友人“万里扶摇看直上,迢迢捧檄向燕京”。(同前)因归乡而离别老友,更是难舍难分。“酒醉旗亭日未醺,一声短笛惜离群。早知此日难为别,悔不当初不识君。”(《留别陈悦亭》)可以看出其深受唐代诗人张籍《节妇吟》“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影响,三四两句更富有哲理,堪称佳句。

柳成栋老师参加瑷珲历史文化论坛

总之,《龙沙吟》诗稿中清词丽句横生,美篇佳什多多,深受唐诗浸淫和影响。其绝句或雄浑苍劲,慷慨悲凉,如《龙沙吟》四首;或隽永晓畅,形象生动,如《鄂伦春竹枝词》八首和《观猎》一篇。律诗则深沉细腻,婉曲幽深,情真意切,对仗工稳,语言优美,如悼亡、送别诸篇。

此文为《龙沙吟》点校本序言

读罢《龙沙吟》,除了受到一次深刻的爱国主义思想教育外,更领略了中华优秀诗词的无穷魅力,接受了一次唐风宋韵的艺术熏陶。目前,刘城几经努力,已将《龙沙吟》诗集点校注释完毕并将公开出版。我相信《龙沙吟》的发现与出版,一定会为瑷珲地方史、黑龙江边疆史、黑龙江文学史、鄂伦春民族风俗史等方面研究提供宝贵的文献资料,书写出佳篇华章。

柳成栋

丙申孟夏小满

(作者为黑龙江省地方志办公室编审,黑龙江省诗词协会副主席、黑龙江省楹联家协会副主席)

与柳成栋老师合影

瑷珲历史文化论坛与会人员合影

省书协副主席王立民老师题书名

后记:感谢柳成栋老师的改稿和不吝赐教,对后学的关注、爱护、指导和帮助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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