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的绝唱

——叩访青云谱

南昌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南国名城,城外青山雄翠,城内湖泊斑驳,赣江如同一匹绿绸绕城飘逸,湖在城中,城在湖中,而驰名遐迩的滕王阁临江而筑。唐初才子王勃一记使南昌啸傲天下,风流千古。滕王阁毁弃二十八次,重建二十九次,这足以说明,滕王阁对南昌的意义。

我来南昌本想“会见”王勃,同他谈诗论文,聆听他一番教诲,谁知这里游人如蚁,拥挤不堪,连上下楼梯都极其艰难,我被拥上最高层,匆匆照了张像,便逃难般地离开这“繁华”之地。到哪里去呢?南昌是英雄的城,金戈铁马,腥风血雨,历史留下的诗意不多,到哪里寻觅一缕缠绵的诗情,犹豫间,人们告诉我,青云谱是一去处。

啊,我蓦然想起,余秋雨写过青云谱,我再来涂鸦,岂不有拾人牙慧之嫌?有朋友告诉我:文章各有各的路数,况乎还有许多同题作文呢?李白写过月,难道苏东坡就不能写月吗?这么一想,确实有必要去“拜访”八大山人老先生。

青云谱原来是一座公园,位于南昌东郊。这里十分清静,几乎不见人影,半湖碧波,满目香樟、枫杨、垂柳,浓郁重重,绿意幽幽,甬道两旁是夹竹桃,正是盛花期,红白花朵团团簇簇。百无聊赖的蝴蝶,轻浮地飞来飞去,几只大白鹅在湖水里悠闲地游弋,芦苇丛中传来啾啾鸟鸣。

这里和滕王阁的喧嚣简直有天壤之别。也好,八大山人非常喜欢寂寞和清静。这会儿怕是正在聚精会神伏案作画,笔下该是孤山野水,一鸟独占枝头吧?按照指示牌,我寻找到“八大山人纪念馆”。门敞开,没有一个游客干扰他,老先生正作壁上观,静静地伏案创作。寂寞青云谱,苍凉青云谱,孤独青云谱。八大山人一生都在寂寞和孤独中度过,在贫穷和饥饿煎熬中,守望着精神的原野。他没有灯红酒绿的热闹,没有歌舞蹁跹的欢快,在幽静、幽暗中,在聚光灯照不到的一隅,度过苦难的一生。

众所周知,八大山人姓朱,名耷,明宗室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的后裔。明末,应举中秀才,十九岁(1644)明亡,遂奉母携弟避难南昌之西一个小山村。顺治五年(1699),落发为僧,后又为道士,入青云谱道院,为自己起许多法名、道号,其中有朱月朗、良月,月朗不是“明”吗?显然这些道号是对故国的眷恋,是对大明朝的怀念。但他作画时从不署这法名、道号,只署“八大山人”。这意思是:山人为高僧,尝持《八大圆觉经》。也有人解释,“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我也”。又说“余每见山人书画款题‘八大’二字,必连缀其画,‘山人’二字亦然。类哭之笑之,意益有正焉。”(见陈鼎《八大山人传》),他一生佯狂装疯,借酒浇愁,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放声痛哭,长啸短吟,舞笔泼墨,国破之痛,家亡之苦,一腔忧愤随之倾泄而出。

八大山人生于末世,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国事蜩螗,大明王朝已是落日黄昏,是在兵荒马乱腥风血雨中度过的,刚成年时,社稷倾覆,江山易主,一代皇胄贵裔沦为亡国奴。他和母亲隐名埋姓,躲避清军的追捕,惶惶不可终日。原来的锦衣华服、钟鸣鼎食之家,书香氤氲、墨香缭绕的瓒璎之族,已落魄到绳床瓦灶、三餐难继的不堪境地。

八大山人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诗人、艺术家,能诗能画,家庭的熏陶,个人的禀赋,使他“八岁能诗,善书法,工篆刻,尤精绘事。”

人是环境的产物。朝代的更迭,生活的巨大落差,改变了他的性格,一个天真聪慧的少年顿时变得孤独、孤清、悁悒,神色默然,目含忧愤,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副冷漠的面孔。他不满现实,更不会背叛家族,效命新的王朝,只能躲进生活最幽暗的一角,倾心翰墨,泪洒素盏,洁白的宣纸上经常出现残山剩水,枯树老藤,残阳夕照,荒村野水,孤鸟枝头,哀鸣啾啾。

我想象得出,那秋风萧瑟的黄昏,或朔风凛冽,雪花狂舞的冬夜,一豆灯火,叠印出瘦削的身影,墨随笔舞,情融笔端,一腔愤懑,满腹孤傲之气,倾泄在画面上。一介前朝的书生怎一个“愁”字了得?山水苍茫,人生苍茫,命运苍茫,对故国的思念,对家世的悲哀,“横涂竖抹千千幅,墨点无多泪点多”(郑板桥语),那是一种多么凄楚悲凉的情怀啊!

八大山人大半生就是在亦哭亦笑中度过的。他哭得凄惨,笑得更加悲哀,是一种比哭更难堪的笑。他面前一片苍茫凄楚、荒芜寂寞的境界。

我对中国画没有什么研究,但喜欢阅读,尤其是在寂静的夜晚,或雨雪天气,打开名家水墨画册,一页页地认真阅览,仿佛走进一种寥廓丰富的大千世界。那墨色的枯润浓淡,点线的粗疏细长,一幅幅惟妙惟肖神姿仙态的山水风景,或雄浑苍茫,或清秀细腻,或风格醇厚,或萧条疏散、气韵高迈,或闲静雅逸,流露一种淡定禅意的境界……他们把艺术看成一种单纯的笔墨表现,把笔墨气韵的追求看成是艺术修养的最高境界。

展室的门敞开着,西斜的阳光穿过木格窗棂射进来,室内明亮而空廓,没有一个游客,倒有一两只大土蜂在屋里嗡嗡地飞来飞去,更渲染出展室的寂寞。满壁是八大山人的山水画、花鸟画,书法篆刻,以及历代画论家的评论文字。八大山人的手迹画稿虽是复制品,但其气韵神采完全可以乱真。它们悬挂在墙壁上,是悬挂在时间之上,是悬浮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你和它们相逢,就像和一个朝代相逢,和一段苦难的人生,苦难的历史相逢。我觉得这是一种“暗物质”,是一种精神的物质。

一幅幅水墨丹青,枯树老藤,落日晚照,孤鸟枝头,荒水野渡,风竹残荷……这哪里是水墨画卷,分明是一个孤苦的前朝遗子悲凄命运的细微迹象和种种经历,是一个苦命画家的暗物质的极其微弱的闪光,通过这细节可联想整体的形象。谁看了心不由地大哭一场,但又似有一种解脱和超然,那种强忍的感情是很折磨人的。

八大山人在南昌经历了流落街头的漂泊期,他举目无亲,穷困潦倒,似疯似癫,“独身徜佯市肆间,戴布帽,曳长衫,”履穿草鞋,郁郁跹行,市井小儿观之笑骂,或往其身上投掷泥巴、石子,追逐、嘻戏。八大山人的生活可以想象。

晚上八大山人回到道观青谱庵,借一豆孱弱的灯光,纵横翰墨,他如狂如痴般的将一腔愤懑和郁垒倾泄而出。只有智慧的光才能照亮生活,他要这股气不败在生活上,要倾泄在艺术上。他的山水画、花鸟画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孤独、孤愤、孤清。他与这些孤鸟、孤鸡、孤树、孤独的菡萏、孤独的小花、孤独的小舟对话。那些孤岛、孤树、孤花是有灵性的,有血肉情感的。它们用无声的语言,温存的语言,抚慰一颗伤痕累累的画魂。鸟解语,花解语,一花一草一鸟皆朋友。他与它们共同创造生存的空间,他已忘却窗外那个凄风苦雨的世界,这是充满哲学和诗意的人生。

阅览八大山人的画展,我发觉他的绘画艺术中,成就最卓著者为花鸟画。题材极广,他笔下出现花卉、蔬果、虫蝶、鱼虾、畜兽、禽鸟等数十种。八大山人既汲取古代画家的营养,又有自己的创造,不囿古人,挣脱古人的羁绊,开拓自己的天地,创造独特的花鸟画的意境,他缘物寄情,赋花鸟以精神。画家都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审美意味,自己的美学追求。艺术个性往往是画家个性的外在反映,思想、情感、意趣、心绪都渗透溶解在那点线之中。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意境清奇幽冷,构图和用笔极简,巨大的留白中只有一棵孤独的草,长长的草茎亭亭地直指蓝天,草茎上有一只孤独的鸟,寒风乍起羽毛,能听到鸟的哀鸣,一种孤凄的楚楚的可怜状,又渗透着独立寒秋傲视天地的孤介情操。画如其人。他写生花鸟,点染数笔,精神毕具。即使画巨幅,也不过花朵几片,萧条冷落,给人不是繁华热烈,而是凄寒意境。他人生里没有欢乐,他的绘画作品更无繁荣和生机勃勃的气象。

他画树,不是些崎岖仄倒,就是老干枯枝,一副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疲惫感,憔悴感,苍老的形象,给人以颓败的绝望之感。后人说,他画山水、竹木、花鸟,笔墨简洁、凝练、苍劲、冷峭、灵奇。寄托不肯妥协,不甘屈辱的感情和顽强的生命力,画上的题诗多含隐晦、冷嘲热讽之意。署款“八大山人”,字很古怪,似笑之似哭之,比哭之笑之都难堪,都凄然。试想故国不在,家乡何处?生不如死,死又奈何?终日踯躅寺庙道观,和泥胎雕塑相处,僧道不语,泥胎无言,清冷的环境,清苦的日子,只得将诗心画意来展示。

八大山人的画作,并不一味地抒发自己的孤凄寂苦的情感,也有冷眼观世的孤傲精神。他有一幅《墨荷图》便是这傲勃于世情绪的反映。画面荷梗清劲挺拔,长短参差荷叶纵放舒展,繁缛密集,交错有致,脉络清新,浓淡相映,而一支孤独的荷花傲然挺立,奔放怒绽,清秀明媚。画的右隅,山石耸立,苔痕点点,山石之下,水波潋滟,萍藻浮动。整幅画墨色淋漓,蓊郁恣媚,给人一种行云流水,生机勃勃的感觉。有人说,这是他怀念大明王朝的富贵繁华,其实八大山人虽生于贵胄,但已处于末世,明王朝乱云飞渡,烽火烛天,李闯王已搅得大明帝国支离破碎,明王朝大厦倾圮已进入倒计时,他何有“繁华盛世”之体验?

给我留下印象最深是一幅《鱼图》,是写意画,又是写真,鱼体肥硕,鳍、尾形象逼真、自然。尾不翘,鳍不张,浑身鳞片安祥的排列着。只是那鱼眼令人瞠目:眼圈似浓墨勾画,上方绘一浓圆点,以示眼珠,呈现出“白眼向上”之状,既生动传神,又寓意深刻。世人有“画龙点睛”之说,八大山人却有“画鱼点睛”之术。那鱼眼里闪射着凄婉而孤独、卑视和高傲的冷笑。一个贵胄飘子弟的傲岸心态,跃然纸上,表现出不肯妥协不甘屈辱的感情和顽强的生命力。

八大山人在他的画页上的题诗更是孤傲不世,多冷嘲热讽,含沙射影,透出他胸中愤怒悲怆的情感。他的花鸟画比他的山水画更富有思想意义。他画梅,疏枝劲干,高逸之致,傲骨凛然,不仅表现出他贵胄的清高,更表现他前朝遗少藐视当今世界的孤傲,同时也流露出他道士仙人、高僧法师的那种萧散情怀和仙风道骨的雅致。

八大山人从不为清廷权贵画一石一鸟。五十三岁那年,清临川县令胡亦堂听说他的画名,便宴请他到临川官会做客。他十分郁愤,来到官会便装疯癫,撕裂僧服,胡县令宴请他,他拒不入座,后来,独自回到南昌,对统治者的愤懑、睥睨,令人肃穆愕然。他亲手书写“净明真觉”,悬挂门楣,并在方丈堂书写对联:“谈吐趣中皆合道,文词妙处不离禅”,一再展示他倔强傲岸的性格。八大山人有古贤伯夷、叔齐以身殉道的典范,但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而八大山人食清粟而不为清朝做事,一样千古流芳。何也?固然八大山人以画艺名噪四海,更重要的是知识分子的气节和人格。伯夷、叔齐生前并无什么伟业受人尊重,只是自己的意见没有被周武王接纳,而采取了与周朝合作的态度,这是他们执拗的性格和独立意识酿成的苦果。而八大山人是国破家亡之恨,是骨子里的抗争,是命运的叛逆。

八大山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中国十大文化艺术名人。”

文章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八山人同宗同源的兄弟苦瓜和尚石涛。石涛比八大山人小十六岁,按辈分八大山人应是叔辈。石涛是明藩靖江王朱守谦十世孙。父亲被南明王朝所害,自幼失牯。朝代更迭,江山旳易主,小小年纪的石涛便隐姓埋名,落发为僧,射进社会最幽暗的一角,苟且活命,他的法名原济,号石涛,又名苦瓜和尚。他身世飘零,苦难重重,如同八大山人,早年旅居安徽敬亭山,晚年定居扬州

石涛不同于八大山人,他自号苦瓜和尚,却“安贫守道”,乐于做满清的降臣,在南京、扬州,他两次见到南巡的康熙皇帝。大明王朝的后裔面对死敌、异族统治者却行三拜九叩大礼,甘当顺民,更有甚者,他还去北京住过一段时间,结交了满清的权贵辅国将军博尔,他名为和尚,却长就一身媚骨,伏首贴身,甘做顺民,这一点儿终身受到正直文人的睥睨。石涛和八大山人一样,擅长于绘画山水、花果、兰竹,特别是山水、兰竹最富盛名。他主张“搜尽奇峰打草稿”,深得元代画家倪瓒、董其昌意趣,反对泥古、囿古,提倡创新,外师造化,形成自己的风神独具,变化万千,新奇多姿的新画风。同样画荷,八大山人的孤傲,茕茕孑立,高迈清俊,到了石涛笔下,则迥然不同,虽然荷茎错落秀拔,茎直亭亭,但荷叶叠叠,舒展有致。荷花或竞相开放,或含苞而立,相互映衬,绰约多姿,妩媚雅逸,野趣盎然。那是画家心态的流露,精神世界的表现。“苦瓜和尚”心灵并不那么苦,至少不像八大山人那样孤寂清苦。我想这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和生命记忆有差别,明朝灭亡那年(公元1644年)石涛才两岁,明王朝的福泽还未来得及辐射到他身上,严格地说他是清王朝的子民,所以他没有家破国亡的切身悲痛,而八大山人已满 十八岁,成年了,是真真实实的前朝遗民了。石涛晚年居住的扬州,想当年“清军屠城十日”,只能从老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中得悉一星半点。家族的衰败,清军的残暴,在他年幼的心灵里仍是一片空白。他睁眼看世界时,满街已是长辫子、马蹄袖的大清王朝的子民,明月已不在,清风却绕膝。衰草孤鸟,八大山人的画幅上常常出现一座孤峰,无草无树,一峰傲立,直薄云天。孤峰是禅宗的意象,“独坐孤峰顶,常伴白云闲”,是禅门的重要境界。孤峰又是艺术家孤介情怀的再现,是诗人和艺术家特别喜欢的具象。

八大山人的孤独意识,不仅是这位皇胄飘零子弟悲戚情感的流露,更展示作者强烈的自尊思想和鄙视尘世的凛然的生命尊严。

这种孤独还有强烈的张力,这是八大创作的心态,也是他艺术创作的形式,他把孤独做为生命展视的一种过程。可怜兮兮的命运,他已经视为淡淡流水,渺渺行云,平静而自然。

我在展室里流连徘徊,眼前总幻出一种意象;一块巨石下有一株小花,轻柔芊绵;这是极不和谐的现象。但小花不因环境的恶劣而惶恐,畏惧,她依自由自在开放,从容的自在展蕊舒瓣,无言地绽放着生命的张力和强健。生命自有存在的理由,一朵小花也有存在的因缘,这是一个圆融的世界,外界的风刀霜剑,凄风苦雨是可以超越,而花开花落自由生命的因缘所决定。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一个人可以向世界挑战,一豆灯火可以向弥天大夜抗争,更炫耀着生命高贵,生命意志的强化。

大明朝灭亡了。

大明朝之魂,还在这个世界飘荡游弋。

他的山水草木,花香鸟语,多妩媚泼辣,运笔灵活,画意清新,表现出山河阴晴明灭,烟云变幻,寒暑交替的虚虚实实,千姿百态,形成他独特多样化的风格。

八大山人,高标独立,脱凡超俗,独守贞正,就其人格而言,一直得到后世文人的首肯,为世人称赞,他那种“独立大雄峰”的精神,对孤鸟盘空,孤峰突起,冷月孤悬等意境如此偏爱,正是他心中隐藏着“孤”的精神。

同样,八大山人的山水画,也放肆着他不满现实的独立不倚的孤傲个性,形成一种豪迈雄健的笔墨,旨在抒发强烈的身世之感。生命如寄。生命就是一趟独立的旅行。他无可救赎,无枝可依,只有艺术收养他。八大山人笔下的山水都表现了“零碎山河颠倒树,不成图画更伤心”的情怀。他创造的山水形象既不修润简洁,温静娴雅,更无山川清丽,林木蓊郁的生机,是一片苍茫、凄楚、残山剩水的苍凉。他在一幅《孤鸟图》题诗云:“绿荫重重鸟间关,野鸟花香窗雨残。天谴浮云都散尽,教人一路看青山。”他的世界是悲惨世界。

我徘徊在纪念馆里,只觉得四面化为回音壁,从那画幅里隐隐传来历史的回声,低沉、喑哑、悲戚,那是孤独者的灵魂在歌唱。

时代造就一代艺术大师。

命运铸成一尊叛逆者的雕像。

长寿八十岁,一身骨气仍然属于大明王朝。

最后我谈谈关于八大山人的名字。朱奇的名号特别多,中年时期常用“雪衲”、“纯汉”、“法堀”、“灌园长老”、“枯佛巢”、“净士人”、“雪个”、“耕 ”、“个山”、“掣颠”、“驴汉”、“驴屋驴”、“人屋”、“主闲”等号;晚年,常用八大山人,以前名号均废而不用。研究朱耷的学者说,八大山人为何用“驴”作号,这个俗丑的字怎能和他联系起来。有人说,朱奇的两个耳朵特别大,因自嘲是一头“驴”、“大耳朵驴”、“驴汉”、“驴书”、“驴屋驴”,这不禁使我想起建安时期的大诗人王粲学驴叫的故事,王粲在刘表手下不得志,怀才不遇,便学驴叫,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在旷野,在庭院,高一声低一声学驴叫的长鸣,那是向世界的发出的警告,朱耷仅仅是耳大吗?我想,他是郁闷悲哀的心情借驴鸣而倾泄。他“昂啊昂啊”的长啸是通过书画的艺术形式而响彻于世。

一头愤世嫉俗的犟驴。

读读这些文化名人的诗词歌赋,欣赏这些艺术家的绘画,聆听音乐家的乐曲,不仅仅是美学的享受,更熔铸了深刻的文化内涵。这是城市的精神,是城市历史画龙点睛的一笔。有了他们,这座城市精神就会熠熠发光,辐射久远,生活就会充满情爱和诗意。

青云谱道观的庭院里有八大山人的坟墓,青砖垒砌成护栏,坟草披离,茂密葳蕤。坟周围四角有四棵巨大樟树,树躯有双人合抱,像四大金刚守护一颗傲然不屈的画魂,树龄500年,是八大山人死后,南昌人所植。有一只鸟飞来落在树枝上,那鸟是杜鹃,咕咕地鸣叫着。我想起杜宇之魂化为杜鹃鸟的故事,这是悲情的鸟,其叫声也是悲戚的。

离开青云谱时,我忽然想起贝多芬致李希诺夫斯基(李希诺夫斯基是亲王,曾资助过贝多芬)的信,只有一行乐谱,歌词只有两个字,这是举世罕见的乐曲:

他是一个孤独者,与他对峙的是一个时代,整个的一个王朝。他的思想和行为与这个时代及王朝格格不入。他的艺术玄想奇特且有趣,他反映的世界是一种反常而合理的现象。他的生命是孤独者苍茫的羁旅;他笑之哭之,笑声和泪珠不是幸福和欢乐,泪珠串起也非璎珞般的璀璨。宿命的无奈,人生的绝境,纵有山水千千幅,梦醒后,残灯孤枕,往事已成空! (郭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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