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美,苍茫的阿拉善戈壁小镇

静美,苍茫的阿拉善戈壁小镇

文/孙树恒

(一)

作为内蒙古人,对神秘的阿拉善其实并不太了解,和大多数人一样,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巴彦特镇,就是一个大漠包围的戈壁滩,或是一片荒芜之地……

早春二月,我乘汽车穿过贺兰山,来到阿拉善高原。阿拉善”是贺兰山的音转,贺兰山名源于匈奴族贺兰部在此住牧,阿拉善因贺兰山而得名。高原的天空高远,天蓝蓝的,不带有一丝云彩。我一个人行走在高原,贺兰山披着薄雪,戈壁滩堆满黑色的石头,难得有一两棵树,这里还是一片萧瑟,在晨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静谧清幽,令人杂念顿释,心境空明。

我虽然是内蒙人,却是第一次来巴彦浩特镇。巴彦浩特镇是内蒙古阿拉善盟所在地,巴彦浩特蒙古语是“富饶的城”的意思。别看这个只有七八万人口的边塞小城,却是“皇亲国戚”住过的地方,素有“小北京”之称。相传西汉名将班超因出使西域,畅通丝绸之路曾在此驻扎,因通西域有功,被封为定远候。定远营城为清朝大臣通智等人勘踏监修,从阿宝王爷开始修整定远营城。二百多年来,先后有十二位清皇室格格下嫁阿拉善王爷,曾在定远营城里居住。带来的京城文化在巴彦浩特留下了深深的印痕。1926年,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宣布西北军参加北伐,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把正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的邓小平(当时名邓希贤)派往冯玉祥部队开展政治工作。建国后,邓小平在视察内蒙时曾提起:“20年代,我从苏联回国,经过蒙古国,到过定远营,那可是个好地方,一座了不起的城市”。

我到了巴彦浩特镇,住在安达假日酒店,与巴彦浩特客运站比邻。这里不通火车,也不通飞机,客运站就成了畅通东西,连接南北的枢纽。每天聆听客运站楼顶的钟声,那每天每时每刻的钟声,更是一种深情的呼唤。在这高原格外清澈,悠远,这是一个宁静的地方。

(二)

在小镇的日子里,我都不由自己地出去转转,领略一下小镇的风光。

每到清晨,我站在巴彦浩特镇北侧的营盘山上,在矗立的敖包旁,被一片零星的粉红色光晕照耀,我兴奋了起来,胸中难以名状的感动。俯瞰巴彦浩特全景,听着风声的娓娓讲述,让我感受到这座边远小城的大气磅礴和内涵深邃。两座丘陵分别从雄壮的贺兰山左右两翼延展,环绕城郭,就像一对温柔的胳膊怀抱着熟睡的婴儿一样呵护着小城。人们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佩服先人选择这块风水宝地的锐利眼光。

望着小城西侧有个东湖水库,面积不大,就象一面明镜镶嵌在贺兰山下,镜子是银色的,镜框是墨绿的,美轮美奂。顺着湖边旁漫步,微波涟涟,水气氤氲,精巧的凉亭倒映在蓝粼粼的湖面上,让人流连忘返。有几个冬泳爱好者在那里训练,冬泳爱好者的持之以恒,为小城增添了一项新运动,让我在二月春风中徒增了爽意。

我仰望那高高的城墙,依地势起伏而筑,墙体高严,上可跑马,垛口如锯,威武耸立,庙塔楼阁,错落有致。走在小城里,大到王府的建筑群落,小到一般的居民住宅,尤其那些典型的四合院建筑。幽长的细窄胡同,与京城相仿。有王府东花园的西式洋楼,仿皇家园林而造的西花园,还有古色的过街牌坊。古色古香,风采依然,令人难忘。

走在小城的街道上,一股来自远古的清凉之风拂面而来,沁人心脾,让你感觉耳目一新。街道虽然道路不宽,却很干净,楼房不高,却很整齐,那鲜明的伊斯兰风格,别有一番韵味。在小城处处能感受到和谐和随意,街道的两边,清一色的小店,街道繁华,商品琳琅,却没有粉饰张扬;虽有人来人往,却没有拥挤喧嚣,兴旺繁荣。最红火的当属奇石街,都是高原戈壁大漠出产的木化石水晶石玛瑙石,以璀璨的的光芒、独特的魅力,享誉海内外,吸引了不少中外奇石爱好者。全然不是别处城市的精致完美和亮色,在这石砖青瓦、花窗飞檐之间,透过斑驳树影,不时清晰地传来叫卖声,却牢牢地勾住了我这个远来旅人的脚步。

阿拉善高原寺庙多,据说全盟有二十五座。在小城里还有两座寺庙。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我去了延寿寺、延福寺。到延寿寺时,也许去的早了点,天也是阴阴的,人还不多。出来延寿寺,往西不远就是延福寺,该寺系原阿拉善旗八大寺庙之一,寺庙正门上方悬挂着清乾隆皇帝御笔“延福寺”几个蓝底金字的匾额。据随行的小郝介绍,该寺是乾隆时期修建的大殿,若干年后完成了周围的建筑。乾隆为该寺赐名,并赐用满、藏、蒙、汉四种文字书写了金字匾。该寺共建有大小殿堂10多座。这天正是做法会的日子,附近的百姓都来祈福,我上了几注香,寺庙里有一大鼓,击其,整个巴彦浩特余音缭绕、经久不绝。

这个小城也许比邻陕西宁夏等地,这里的小吃却是那银川搓面、三羊杂碎、手抓肉和酸菜炖肉最为普遍,还可吃到凉皮小吃。坐在小吃店里感到很安静,我也乐得在街边挑一处临街的小餐馆,与当地的朋友坐在一起,点上三五个当地小菜,买上一瓶当地酒,香里夹着辣,辣里透着香,就开始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带着蒙蒙醉意,再登上营盘山,俯视华灯初上的巴彦浩特,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妩媚动人,魅力四射,快乐在人群中传递,祥和在街景中弥漫,群星在深蓝的天空中点缀。那额鲁特路两侧的路灯,银光闪烁,美的绚烂,像银河一样伸向天边。

小镇的夜,是个不夜城,却是那样的宁静。我打的想转一转,那宁静的广场、逼真的雕塑、喷泉、石柱、鲜花、绿草,一个充满活力的小城。依稀倾听到无垠大漠的驼铃声,浩瀚戈壁的战鼓响,这是绚丽梦想的一块净土。

(三)

阿拉善高原的豪情在雪中发酵,断雁叫碎了西风,戈壁的风洞穿了千年的冷寂。阿拉善的高远豪放,灿烂成永恒的诗篇,巴彦浩特通过历史的锤炼而变得含蓄而内敛,通过岁月的洗礼变得大气而俊秀。

阿拉善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第二故乡。在历代达赖里,仓央嘉措是一个最神秘的人物。他是一代达赖,也是一代才华横溢的诗人,“不负如来不负卿”。在1716~1746年间,他千里迢迢,从拉萨来到阿拉善高原,在如拉萨一样的蓝天白云下,承受干旱的沙漠的炙烤、戈壁劲风的淫威,在阿拉善地区弘法利生,最后圆寂于此。为此,仓央嘉措的大弟子,南寺第一代迭斯热德活佛阿旺多尔济遵照师尊的遗嘱,巴彦浩特镇南面的赛尹西日格建起了阿拉善广宗寺,仓央嘉措真身舍利存入该寺。当我在阳光灿烂的三月三,我第一次走进圣人长眠的广宗寺,当我迷惑不解的看着周围的山峰时,阳光下有一些神秘而辉煌的光环乍现于山峰之上,那天空,依旧清澈。云再清,也抵不过雪花的温暖。素年里,静好的时光。不由得想到仓央嘉措的诗: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天空中洁白的仙鹤/请将你的双翅借我/我不往远处去飞/只到理塘就回。我轻吟在心中,在佛前最后许愿。在这个南寺法事的日子,附近的寺庙的喇嘛来了,周围的老百姓来了,人们带着酒,放鞭炮,祭天,让我心灵震撼的是一群老百姓站在塔台前,手捧哈达、端着酒杯,不停的唱着歌。随来的朋友告诉我,那是歌颂苍天、大地、万物的歌,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平安幸福。那么虔诚,那么真挚,余音袅袅,在明媚的阳光里,轻抚静默的心,不再是一个人在孤单的行走,不再是一个人看孤独的风景。风扬,落叶起舞,衣袖轻挥,从此,锁住孤单,锁住微凉,做个幸福的人。

千万不要以为阿拉善是戈壁大漠就以为是固执的或生硬的,恰恰相反,这座高原的天空,巴彦浩特小城的胸怀,就如它坐落的贺兰山那样虚怀若谷。在这里,民族文化相互交汇,竞相辉映,衍生出一种喧嚣中透着静谧、豪爽中饱含高原的独特文化。小镇的巷子里,有大大小小的酒巴,简易朴实的小酒桌上,啤酒、咖啡、鸡尾酒,光触交错;歌声、笑声、嬉戏声,飘飘渺渺。我坐在国际独有的白煤之称的蒙西公司大酒店的夜总会里,看着马头琴手、键盘手、鼓手、吉它手个个眉飞色舞,尤其听到草原所独有的长调、呼麦,且极具感染力。一听到那歌声,身体定会不由自主的跟着有节拍地唱起来……

怪不得在这戈壁大漠的高原,阿旺丹德尔是一位精通蒙藏文的著名学者、杰出的诗人,更是精通佛学的高僧,是阿拉善300多年来最有影响的历史文化名人。7岁出家,19岁入藏,24岁之后,阿旺丹德尔通晓了大五明,小五明,佛学理论有了精深圆通的造诣,被授予最高学衔——拉隆巴,相当于博士,回到家乡之后,成为阿拉善历史上的第一位拉隆巴。72岁高龄跨入著述高峰期,用蒙文、藏文、古梵文完成了包括语言学、语法学、文学、哲学、宗教翻译等40多部作品。阿旺丹德尔一生著书立说,精神不朽,宛如耀眼的昨夜星辰,以他82年的生命浸润了阿拉善历史的文明之光。还有金允诚,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妹,载涛贝勒的女儿,1925年与阿拉善王爷大理扎雅结婚。她在教育、卫生、妇女、儿童等工作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并且留下了不少的诗歌、绘画作品,受到文学艺术界高度评价,在文苑中,熠熠生辉。还有在文革期间将《三国演义》、《红楼梦》译为蒙文本完成初稿的王文义、还有还有故事在阿拉善地区广为流传的搏克夏力宾等。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内蒙古“达尔罕民歌手”(长调歌王)巴德玛,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蒙古族长调民歌传承人。还有近些年走出的像德德玛老师这样的歌唱家……有十几名作家的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各种语文课本和阅读教材。我想,这和阿拉善艰苦环境和文化底蕴是分不开的。古老的高原小城,历经风雨几百年,依然能保持自己独有之风格,这种风格,就如德德玛《苍天般的阿拉善》的歌声一样地道纯美,但在地道与纯美的背后,有谁又知道透射的是哪种坚忍与艰辛呢?

我在巴彦浩特镇遇到一位高原的作家,他就是阿拉善文联主席张继炼。他是位医生,在多年悬壶济世的同时,从来没有停歇手中笔,是近年来阿拉善文坛上十分活跃的一级作家。他的创作体裁多样,小说、散文、杂文、随笔都有涉猎。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大漠人的生活。他的文章格调高雅,情真意切,文笔清丽,有不少“沈浸浓郁,含英咀华”的篇章。他是一位低调的作家,既不随世而运,也不独立风标,他步履从容,信念坚定,听得进去,做得精彩。也正是他这个文学的领军人物,以高原古城这种开阔之心胸,让阿拉善的文学追赶时代的步伐,从来就没有放慢过。我之所以感动,也正在于此。认识他当是偶然。那是我到了巴彦浩特之后,在上网时,读到了张主席的博客,看到了他为女儿办的婚礼照片,读到了他为女儿写的深情的文字,就在博客做了留言。他问我在哪里住,联系方式,这样就联系上了。在一个周末的中午,他来到宾馆邀请我去喝酒。一见如故之感,我欣然而去。我俩在红尘的最深处相逢。在鼎盛园酒店,张主席邀请来了阿拉善新一代作家、散文家、作曲家、歌唱家,诸如牧民作家黄聪、散文家王齐伟、章颖、马芳、老九、海中渔,作曲家王才家、歌唱家阿拉坦巴根、敖登格日勒。大家集聚一堂,大家聊着文学,朗诵自己的诗歌,唱着高原的民歌,那样深情,那样沉醉,那样令人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地我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在这素色锦年里,让文心飞扬,让忧伤散场,让明媚绽放,让心中充满爱的诗意。快乐就从这里出发。酒酣歌飞,醉舞红尘。感谢你,明媚在我生命里的温暖。这是我在网络里一次联系,在红尘里的一次美丽的遇见,数着那些薄暮渐渐,飞尘曼舞,青草萌萌,丰腴了整个春季。苍茫戈壁,叠织着悲苦,其实人很简单,只要伸出自己温暖的手握紧彼此,就可以拥有温暖的幸福。我感叹张主席的人格美丽,赞赏阿拉善的鼎盛文学,文品与人品一样,在张主席集于一身,一个好老师,一个好大哥,对这片热土赤诚,对文学的热爱,对文友的关怀,对事业的追求,真是让我感动。我非常珍重命运的邂逅,我感慨着,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在这段素年中,所以我们都是幸运的,我们成了彼此的朋友,我们成为彼此的温暖。生命里能有这样一场遇见,足让我铭记在心。

在巴彦浩特镇期间,我读着张主席给我送来的《阿拉善优秀文学作品选》,都是生在阿拉善,长在阿拉善的作家写的,他们怀着对家乡的一片赤诚,浓笔饱蘸着大漠的金黄、戈壁的青绿、胡杨的,为我描绘出阿拉善的一幅幅风俗画。读起来仿佛随作者一同徜徉于巴丹吉林起伏的沙梁看长河落日;信步居延河畔读怪树林诗文;游塞外小镇,凭吊中原文化对戈壁的浸濡。读着充满粗犷、苍凉、悲壮、坚韧、美丽的文字,“陶陶然乐在其中”,读罢宛若闻到夏季戈壁沙枣花弥漫的芬芳。

在巴彦浩特镇时,我不仅读阿拉善的苍凉静美的文字,而且也行走在阿拉善大地上,看着满眼的荒凉,忽然想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实荒凉本身就是一种美,是繁华过后的回归。

在这个初春,巴彦浩特还是别样清冷,许是高原吧!但是,可窗前那株葳蕤的松柏却依然蓬勃着、苍翠着。我凝视着那棵松柏,仿佛变成了班超手握宝剑、一袭青衫,他步履坚定而从容、目光深邃……

我带着久违的感动,我的行走匆忙,记忆里的叶片,满是停足的感慨和怀念的思绪,我看见一只鹰在尽显苍茫的天空飞翔。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供职阳光保险内蒙古分公司,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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