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县面食一个尴尬的存在

作家,洋县作家协会,文化领域创作者

位于秦岭之南巴山之北的洋县是个尴尬的存在,难为了这里一辈辈的人。譬如最著名的,你们是南方还是北方?咋回答呢?洋县地处中国南北分界线,南方最北,北方最南。从农作物上讲,既种植南方的水稻,也种植北方的小麦。饮食有米有面,一天当中,一定是有一顿米饭一顿面食,这样的生活安排在洋县人的心目中无疑是最好的了。不管你南来北往的,到了洋县总有一种食物可以满足他们的胃。当年某个顶大的领导到了洋县,离开的时候也是心满意足,兴奋地题下了“面皮大王”四个字,据说这家面皮店的老板凭此进入政协成了委员。

洋县的面食,挂面、扯面擀面……与关中单从面的加工上讲大同而小异,但在菜上就有区分了。关中咥面,面多而菜少,洋县人吃面,却是菜多面也多。概因这地方本身就是亚热带气候,所以植物种类丰富,蔬菜也是林林总总,记得我和妻刚结婚被分家之后,没有自留地做小菜园子的我们就利用门前没有硬化的场面开出一块地来,只要人稍微勤快点,播下苗来,一年四季就有吃不完的蔬菜。所以形成洋县独有特色的炝锅面面条仍然是和关中类似的扯面,在锅里煮好之后捞出,又重新炒菜,放入各种时令鲜蔬,整得喷香,添上水煮开,再将面条放入吸入菜里香味,从菜里找面吃,在面里找菜吃,无论从颜色还是味道上都能让人产生莫大的享受。最后连汤也几乎消灭干净。打着饱嗝,发出满意的赞叹:美哉!然后付账离开。从去年到现在,我就吃过好几回炝锅面,很努力了但总是略有剩余,最后带着歉意给老板解释:不是面不好,是量太大了,吃不完。洋县人的厚道由此可见一斑,远没有外界传的那样:洋县人尖、搅、鬼、滑。

说了面,不能不说洋县的馍。洋县的馍也是这片土地上的杰作,是洋县人生活的一部分。出远门或无法正常吃饭,这馍的作用就显得无比重要。我上小学时,学校组织春游,去参观塑料厂和陶瓷厂。临出门前母亲就往我的书包里装上白花花的馍。在其他地方俗名被称作馒头的,我那幼小而疲惫的小短腿在它的支持下来回走了十几公里。当我初中时就参与了和亲戚家的互助帮忙,有几家亲戚他们的田地到了很远的地方,这馍就着凉水也支撑过那些艰辛的岁月。后来成年后经常出门远行,这炕炕馍成了出行必备。有一次,我带的炕炕馍从过完春节出来直到 半年后离开时还能正常食用,又一次让我对洋县馍又增加一层崇拜。

洋县的摊馍是在大铁锅里做出来的,不像山东人使用的平底锅,更加考验技术。柴火的掌控也是至关重要的。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上工回来麻利地和好面糊,吩咐我去摘些木槿花掺入,那摊馍就把春天也装了进去透着花的芬芳。我和弟弟小时候等在锅沿上,一边咽着口水,双眼离不开锅里的摊馍。刚铲出来,就顾不得烫嘴互相撕扯一片就开吃起来,等不到全部做完,我们已经吃得肚子圆鼓鼓地跑去玩了。

油饼馍也是洋县人的心头所爱,但它的面和得稍硬,用擀面杖擀圆擀薄,然后又团起来反复几次擀压,最后放入灼热的油锅中煎得金黄透亮,由于面中还放入调料,所以它的成品香味扑鼻,是很多人心中美好的回忆,出锅之前用锅铲再折叠几下,又黄又脆的油饼就散开成梭梭,可能是为了盛放,也是为了便于分食吧。否则就有可能谁一筷子把整个馍夹走,也太尴尬了。盛夏季节,劳作之后,太阳的残酷就被这油饼馍梭梭,再加上绿豆稀饭或米酒消解于无形,对于农民的幸福可能也就是虽然辛苦但能吃饱了,但这油饼馍带给人们的,早就超出期望,变成一种幸福。

洋芋在洋县也有着长久的种植历史,从明朝传入到现在仍然非常主流。它的学名叫马铃薯,别名土豆。因为它的普遍种植促成了洋县另一道美食洋芋丝丝馍,过去的农家小吃,现在已经登堂入室,在洋县的街头小吃店门口的水牌上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营造出一种温馨熟识的感觉。不用去看它门脸老旧,但出售的洋芋丝丝馍却是非常美味可口。只是和母亲做起来的个头偏小,吃着不太过瘾不解馋。块状的洋芋用擦子擦成细丝,几近透明,和面糊加入盐、调料搅拌均匀,用锅铲起出一团,放进烧热锅中,在锅壁上压成圆形,待一面在热力的作用下变硬之后,又翻过来将另一面贴在锅壁上受热。为防粘连,不时还淋下菜籽油渗入它们与铁锅的接触面。等到两面焦黄,铲出食用。

洋县的娃娃过满月,早些年间有送馍、送面条的,这些年渐渐稀少,几乎不再听到。但人死之后去吊唁,馍却是不可少的,尤其是知己亲戚。这时馍有了另外一个叫法——献供。买馍的个数特别地限制十个,所以洋县上点年纪的人就忌讳平时买馍,决不会买十个。因此洋县的面食包揽了洋县人从生到死,除了慰籍那些饥寒的肚皮,也慰籍他们的感情,滋养着他们的乡愁,在一年年的成长中,在一岁岁的别离中,面食成了洋县人信仰中最硬核的部分。

随着年纪的变大,我早已从对方便面、面包等工业食品的崇拜中解放了出来,无论扑天盖地的广告如何洗脑,我毅然回归我对洋县面食的信仰。在异乡无论你上过多大的场面,吃过多么上档次的饮食,赏心悦目之后,只有对洋县面食的印象反而更加清晰。家乡洋县的面食,更能走进我的心里,唤醒我仅存不多的一些记忆。近些年来,或许已经失去传承,人们习惯于购买。那种做饭时节家家户户闻馍香的日子渐行渐远。我们孩子们还会继续做老一辈人喜欢吃的洋县面食吗?在肯德基、麦当劳这些洋餐的轰炸下,洋县面食还能走下去吗?N多年后,他们的脑海中还会有这些关于洋县面食的记忆吗?他们会不会像我一样向他们的孩子们说起?(作者:串剑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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