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宽厚:府谷县哈镇街头小吃

作家,陕西名人协会作家委员会,文化领域爱好者

韩宽厚/文

哈镇最繁盛是在民初。其时,自由经营字号林立,餐馆众多,传统小吃自由经营,此处只介绍几种街头小吃

干货主要指白面糖油炉烤和煎炸的月饼、炉食、麻花、麻叶、码食酥、糖酥饼、疤饼子等。月饼、麻花、麻叶,本县各地基本无大差别。码食酥现在本地已无人生产,我也未亲见生产过程。我这里特地介绍疤饼子、炉食和糖酥饼。

疤饼子。由于满面是凹下的圆形斑,似人的麻子脸(本地人称疤子)而得名。是用发面放碱调匀后擀成外边稍厚,中间薄如纸状的,直径大约五六寸的圆饼,然后轻轻放到铺满炒得发烫的小石子的锅里烙熟。熟后无疤处为自然白色,疤点黄而不焦。中间厚度一分左右边缘也达不到二分厚。不放糖、盐等调味品,其味本色,酥脆可口。或有人说,你说的不就是如今超市卖的 “石头饼”吗?一点也没有什么特色。我说,您错了,工业化的流水线生产的机制石头饼,厚而硬,且疤点排列如兵士列队,显然不是锅里炒熟的石子而为,和手工擀制的疤饼子无法比拟。

炉食。哈镇的炉食其内容近于府谷县城的“白皮饼”或定边炉馍”,但外形,口味不同。用上等白面为原料倒入面盆、将炼好又晾冷而未凝的上好猪香油倒入,与部分面拌匀成油酥,握成团取出。分若干剂。油酥面占总面料的三分之一以上,二分之一以下。其余面和剩余的少量油分别用大温水和冷水各半和成面团,再将两者揉到一起揉匀作为皮料,放置饧软。分大块剂,数同油酥。将皮料用手按成中间厚四边薄的大圆饼,包入油酥,边包边排气,气一定要排尽,否则会吹泡。将口封严,一大剂一块,放盆中再饧。

取一块饧好的大剂在案板上擀成薄片;卷成直径一寸多粗的长卷,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指均匀地分为小剂顺层放置案扳上。将小剂顺层平按为中间厚边缘薄的小圆饼,(注意一定要顺层平按,切不可立茬按。)包入馅料。馅料同月饼饧,即用碾碎过细筛烙熟的面饼,糖(红糖白糖均可,以白糖为好)青红丝、玖瑰、核桃仁、花生芝麻葡萄干、酒、黄油等拌匀制成,注意馅里一定要拌适量黄油,否则糖熔结硬便坚如石,咬不动。市场上卖的月饼放一段时间后馅子便结成硬块,就是不放黄油或黄油太少的缘故。包馅时边包边用拇指压馅,一定要压 。

合拢包口时要旋转使面馅紧合并捏一小块下来,以防封口处皮料太厚按成球形,然后轻轻地在案板上用右手一压成鼓形,两面平,腰成凸括形,每个炉食直径不超过寸半,厚度不少于六分。然后装入炉鏊小火烤熟,火力要掌握到既要烤熟烤干,基本不留水分,又不能烤黄更不能烤焦。出炉后洁白如玉,层多,皮薄、馅厚。绝似西安德茂恭的水晶饼。皮馅结合紧密,无中空是它区别于府谷白皮饼和定边炉馍的主要特点。其直径小于白皮饼许多,厚度却不薄于白皮饼,上面平而不鼓区别于定边炉馍。如无猪油也可用黄油代之,但色味差别就大了。

糖酥饼。是用白面、红糖、黄油用水和匀分剂制成的混糖饼。面要和得很软。握成剂,擀成直径三寸半,厚约三分的饼,表面压花纹。放炉鏊熟烤干,也不能烤焦。呈棕红色。它不同于榆林糖棋子,也不同于府谷放了鸡蛋的混糖饼。要酥、脆、干、甜、入口即化。哈镇饼匠,最优者是杨惠土。同样材料,在他手中作出来,色、味甚至大小都高于其他饼匠。可惜,其子一辈子未能领悟乃父诀窍,虽承父业,但质量不及乃父多矣。笔者少时,记得杨老头指责其子(当时已有四十多岁)说:“做了大半辈子干货,你连个面也和不好!”可见饼匠虽为毫末技艺,悟性也决不可忽视。人尚如此,何况机器。所以,仅以小食品而言,现代工业的流水标准化生产与工匠手工生产相比,快则快点,质量却是极大的倒退。

碗饦。哈镇碗饦和府谷城的碗饦用料不同,作法不同,口味也不一样。记得笔者儿时,作为学校教师的父亲和校长刘永文老师(府谷城里人)开玩笑,为争两地碗饦孰优孰劣,竟各自买了自己心仪的碗饦若干个,拿出让学生品尝评价。当时教师都是二十多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争强好胜不足为奇。学生也大多十七八岁,所以师生之间并没有现在成年人和小孩子那么大的距离。

哈镇碗饦绝不用荞麦面粉直接制作。先将荞麦砬糁去掉皮和淡绿色的轻麸子,用水拌湿,粉半天以上,使水慢慢渗透,再加少量水,用拳头不断地搋。可边搋边少量加水,直搋到无硬颗粒状物的感觉后,再渐加水搋软。即所谓“和硬搋软”。绝对不能一次和软,质量的好歹,就在这个“搋”字上,如搋不到,绵了,僵了都不好吃。然后加水兑成糊状,用绢罗过滤,滤尽残余的轻肤渣后,再加水调到稀稠适中。舀入一个个碗中放入笼中猛火蒸之。蒸的过程中还要揭锅搅动三次,不使上清下澄。熟后晾冷,即使是满碗的大碗饦也绝无上软下硬的口感。用小刀划斜块,淋入醋蒜盐调好的醮汤,用小竹签扎着吃。它既不同于县城用荞面直接蒸的碗饦,也不同于本市南六县的糁子碗饦。不仅是佐料不同,(南六县用肝子)南六县碗饦吃起来僵而欠软,脆而欠坚(韧性),而且颜色也发乌不太白亮。

哈镇碗饦最好的是吴家碗饦和李家碗饦。吴家碗饦最后一代传人是吴海。七十年代被供销社食堂聘为厨师后,食堂碗饦销量一时大增。李家碗饦最后一代传人是李常林(五十年代已故,其后代不 做碗饦)。李老汉的碗饦是碟子蒸的小碗饦,拿起来软颠颠不失坚韧,亮晶晶近乎透明。淋上调料汁入口后,软、坚、劲、滑爽口异常,回味无穷。价钱又低,小孩子也能买得起。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至今不忘。现在镇中虽有几家卖碗饦的,但只图省事,和县城一样用荞面直接做,滋味与糁子的差远了。去年到准旗沙圪堵,见有卖糁子碗饦的拉谈几句后,原来他也是哈镇人。买了几个带回来,儿子、儿媳、孙子都说好吃。

粉面小吃。街头粉面小吃主要有粉皮粉汤和礤粉。旧时,粉面都是以绿豆为主要原料,掺和些高粱、经磨浆、发酸、洗淘、沉淀、挂色、控水、晾干等多道工序制成的。粉坊制粉条即不经晾干这道工序以包中湿粉直接漏制。用马铃薯澄粉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的事。早期,哈镇人只把豆粉叫粉面,马铃薯粉叫“山药粉子”,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先说礤粉,固名思义,就是用礤子礤成条的凉粉。它不同于县城街头卖的扁豆凉粉,不做成小碗饦。作法是先将粉面调成浆状不断搅动不使沉淀,一勺一勺地舀入沸水锅中不断搅动使熟,待成稀稠适中糊状物后,舀在盆中使之晾凉凝固。成直径一尺以上的大盆饦子。

然后扣在铺着洁白笼布的拍子上。颜色微黄带绿,手一拍软颤颤,指头压如皮冻韧而不破。食时,用一小带铁把的圆礤绕盆饦转一大圈,筷子一挑,长长的凉粉条正好一碗。然后淋上的醋黄瓜丝为主的油汤,再撒点芝麻末、舀一点辣椒油之类调匀。夏日食之,软而不绵,坚而不僵,清凉微辣带酸,十分爽口。

再说粉汤。街头卖粉汤的一般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垒一简易的可安两个锅的风箱炉灶。后锅较大,水只温不开,内放一块三四寸见方的带皮猪五花肉,只热不熟,为的是浸出油花和荤味做汤用。灶旁放一小方桌,桌上摆辣油,葱花、芫荽末、醋瓶、清酱瓶。再放一摞花清瓷碗、碗胎薄、碗色白亮,加上碗上的花,甚是吸引食客。因为当时人们家用的碗都是粗瓷笨碗,只这摆设,就十分亮眼。食客来,舀大半碗后锅的浸肉水放入前炉炒瓢,风箱一拉水即烧开,抓一把粉条煮软膨胀,再加点有肉丝豆腐条的臊子、盐面。勺子一搅,便起瓢倒入碗中,正好满满一碗,拾起瓶淋上醋、清酱(即酱油)(因高粱杆间有空隙,淋醋、酱不用揭盖)葱花、芫荽、辣油食客自取。看来极为简易,可食之味道极鲜。

羊杂碎。羊杂碎在整个榆林市到内蒙鄂尔多斯市,是最常见的大众食品之一,但各地特点不同。榆林神木一带羊杂辣椒少,只有点辣味却看不到红亮的颜色,甚至放花椒等调料,另加粉条,几乎成了粉汤的臊子,失去本应有的香味。县城卖的羊杂碎为了稠些又多加土豆条,也使本味失色不少。哈镇羊杂碎煮时只放干辣椒和葱,不加其他调料。要把羊脑子在未凝集时全部捅出来,使汤变得乳白。羊血切成条后,先用羊油炒一下,再和其他成分放汤里和匀,略煮一会儿,加入羊油煎辣椒即成。

这羊油煎辣椒面也有讲究。一是辣面要细,细到看不出片状物;二是炼羊油的热度必须掌握适中,因为是将油倒入辣面中煎,不是将辣面倒入油锅中,所以油温不够,就煎不熟,不香;油温过高会煎成深枣红色甚至烧焦,又不好看又失香味,必须掌握到竦面熟而不焦红亮有光又香气扑鼻,方算功夫。三是辣面冷却时凝固前加入少量凉水搅拌,使之不结成硬块。这样的辣油放入热汤中才会全漂浮在汤表面上,红得好看,而且用嘴轻轻一吹,就可排开不至于一喝一口全辣汤而呛口,而且从开始到喝最后一口,辣油始终在表面上漂浮着,辣得舒服,一辣到底却又不会辣得吃不消。

平时百姓自做自食各家有各家的品味。而笔者儿时记忆最深的是燕达肉铺的杂碎。因为是肉铺,他的羊肝花多半另卖了,羊头肉也另卖一部分,羊杂碎里心肝肺和头肉较少,主要是肠、肚和羊血。羊头肉另卖了,相对汤里的羊脑汁就多了,汤白而浓,味道真算一绝。每天下午、上午要卖肉,没有功夫料理。老头站在肉铺门口一声喝道:“喝油来!”街上的人们就会蜂拥而至,五百元(五分)钱一碗半稀半稠,端在手里,红丹丹、亮晶晶、油汪汪,未待张口便食欲大振。吃在嘴里辣酥酥、热乎乎、香喷喷。那色,那香、那滚烫喝得人满口香辣、满肚温暖,满头热汗,真叫绝。

“条子省,疙瘩费,要吃烙饼卖上地。”是我们地方百姓对吃面食的评价。过去白面缺,面食是逢年过节和接待客人才用的食物,烙饼又是面食中的美餐,自然会食欲大增。于是就得卖上地才能支撑起吃烙饼的费用。如果我这样理解是正确的,那么要吃哈镇刘过计做的烙饼,那就不仅卖地,连房子也得卖掉。老刘是开饭铺的,一般不在街头摆摊卖饭。后来在供销社食堂当了厨师,就更不可能在街头卖饭了。他的烙饼,其实不能算街头小吃,只是因为实在太绝,不作介绍觉得心里缺什么似的,才把它附在最后,介绍给大家。

从老刘做烙饼的过程看,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大温水和面放少许碱,擀开、上油、切条、盘剂,然后用手按制成直径四寸左右的圆饼形。炒瓢里把油烧热,放入饼,半煎半烙,三翻两上油。使饼烙成金黄带焦黄圈,但绝不能有黑色焦斑。几个饼摞放在盘里,放入笼屉略腾一会,我说的是腾不是蒸。取出即可食之。人们做烙饼都这样做,可取起吃时饼还是饼。老刘的烙饼一经腾热,取一个放在碗里,用筷子一挑一抖,便成了暄腾腾、绒敦敦的一碗 “面条”,丝丝互不粘连。入口后绝不会有软硬不均匀的口感,更不会有撞口的硬皮。因此,当时到食堂吃饭的有资格吃白面的贵客,大多要点老刘的烙饼吃。其秘诀在何处?至今无人得知。老刘死后,食堂换了几任厨师,却再也没有人烙出他那样的饼来。来客也就没有点烙饼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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